从传统审美意识的嬗变看“审丑”主题的出现(2)
2013-07-30 01:03
导读:毋庸置疑,雨果对丑的呼唤是坚定的: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25](P183)他认为丑无处
毋庸置疑,雨果对丑的呼唤是坚定的:“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25](P183)他认为丑无处不在,一方面,它创造了畸形与可怕;另方面创造了可笑与滑稽。必须指出,雨果论美丑并存时,对丑的美学价值的肯定是有限的。这可从他的另一段论丑的话中见出:“古代庄严地散布在一切之上的普遍的美,不无单调之感;同样的印象老是重复,时间一久也会使人厌倦。崇高和崇高很难产生对照,于是人们就需要对一切都休息一下,甚至对美也是如此。相反,滑稽丑怪却似乎是一段稍息的时间,一种比较的对象,一个出发点,从这里我们带着一种更新鲜更敏锐的感觉朝着美而上升。”[25](P185)由此可见,他对丑的美学意义的肯定只是想调剂一下审美过久的胃口,丑其实还只是美的陪衬,因而并无独立的审美意义。曾以超群拔俗的技巧雕塑过《老娼妇》、《巴尔扎克》等以丑见长的的罗丹鼓励人们说:“在艺术里人们必须克服某一点。人须有勇气,丑的也须创造,因没有这一勇气,人们仍然是停留在墙的这一边。只少数人越过墙到另一边去。”[26](P186)这里,我们称罗丹是对丑的美学价值有了自觉认识的艺术家当不过份。但就连他也还是没摆脱审美偏好:他在肯定丑的同时又认定在美与丑的结合中,美才是真正的主宰。
由上来看,传统美学尽管也有丰富的“丑论”,但丑仅是作为美的一种陪衬,并未获得独立的美学价值。这样,对西方现代艺术刻意追求表现丑的考察还须推进到现代艺术的源头。
(二)现代艺术与传统艺术“审丑”之区别
一般地,人们把现代派艺术的根源延溯到19世纪末出现的自然主义和随后的表现主义,前者是传统现实主义的极端发展,后者是传统浪漫主义的极端发展。细究起来,在19世纪中叶,现代派艺术便始露端倪,文学方面最早的倾向是自然主义和象征主义,绘画领域则是印象派。自然主义在总体上承续现实主义的同时又以自然科学的精神突破了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在描写对象的选择上否定了主观性,反对艺术的提炼和概括,反对艺术的典型化,要求以绝对客观的态度来全面地描写生活。这样,丑的、污秽的、肮脏的以及黑暗的事物,在作家科学分析的方式下无可避免地被赤裸裸地囊括入内。正如自然主义宗师左拉所说:“一位普通的分析家,他在描绘人类的腐化堕落时忘却了自我,就象医生在解剖室里工作时忘却了自我一样”。[ 27](P462)由此可见,精神因素在自然主义这里要么被作为虚假的东西抛弃了,要么被变形成了生物性质的实体。自然主义作为一种美学追求,完全抛开了形而上学的影响,直接与人的感性生活联系,却又与人的情感世界隔绝。所以,可以说自然主义一方面冲破了现实主义的框架,另一方面又陷入表现生理机制的条框之中,反而与人的鲜活生动的生活隔绝,呈现出僵硬、浅陋和粗俗的色彩。也就是在这种思想之主导下,“丑”堂而皇之地走到了艺术的前台。
(转载自中国科教评价网http://www.nseac.com)
如果说自然主义是现实主义的承继和推进,那么象征主义就是浪漫主义的承继和推进。与自然主义崛起时急于突破现实主义一样,象征主义也在寻找新的表现方式。对象征主义来说,于外在可以感知的世界深处,应该还存在一个更加真实的永恒世界。“永恒”的世界,“纯粹的观念”——也可以说是潜意识领域、神秘的内在世界——是象征主义的追求目标。相对于浪漫主义的情感与激情,这种追求又向极端化迈出了一步。也正是在探求“内在真实”这个意义上,象征主义诗人冲破了传统
诗歌的禁区,在他们的诗中出现了阴暗的街道,低级的酒吧间,贫民窟和妓院,污浊的港湾和河流,褴褛的穷人,贪婪的高利贷者,甚至血污尸体,可怕的骷髅等。
印象派作为现代派艺术在绘画中报春的布谷鸟,最初也将自然科学的方法引进绘画,采用实验的方法,将自然科学对光与色的研究直接应用到绘画创作中。这样无论是题材的选择和技巧的运用,都对传统绘画造成了冲击,初露了丑的苗头。
总之,现代艺术的追求与传统艺术截然不同。首先,在主观与客观,表现与再现,理想与现实的对立上走向极端。自然主义要求绝对地写实,模拟现实而摈弃传统美的理想;表现主义则彻底忘却现实,追求主体世界的精神“原生态”。其次,将情感与理想,思维与想象等心理因素的对立推向极致。自然主义向科学看齐,要求精确,反对艺术加工,并进而否定想象;表现主义则把想象推向离奇的幻想、神秘的直觉等更主观,更内倾的领地。再次,在时间与空间的关系处理上,自然主义要求按客观的物理时空,逼真地模写对象;而表现主义则将传统的定点透视,发展为多维度、多层次的观察和表现,从而传达一种断裂化、碎片化的时空感受。又次,自然主义和表现主义将内容与形式对立起来,在前者那里,主体失落,情感消失,只剩下感性形式,也就是艺术的内形式成了艺术的一切;而在后者那里则只剩下抽象的形式和主体的情感。最后,与传统艺术追求典型相对,现代艺术追求的是艺术形象的非典型化,表现为人物和情节的逐渐淡化,人成了“群像素描”,许多人物没有名字,他自身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表现主义在非个性化,非具体化的表现要求下走向心理化和哲理化;自然主义则在个别化的特点上又形成非本质化,非典型化,非理性化的特征。
由上可见,自然主义和表现主义作为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极端发展,将各种对立因素推向绝对化、极端化,现代艺术成了传统美学的叛逆,丑的艺术原则与理想渐渐形成。
(三)形成上述本质区别的一些原因
进一步,我们要追问:丑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进入现代艺术?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问丑为什么不能在传统艺术中独立?
首先,传统美学之不能接受丑,出于一种道德伦理的考虑,既把美与善紧紧联系,也把丑与恶紧紧捆绑。因此,丑这样一个非道德的东西进入美学的王国是不能容忍的。但是,叔本华和尼采的美学中却从根本上是反道德的,或者说是与道德无关的。而在艺术作品中真正地把丑带入人们眼帘的波德莱尔则认为艺术和美与道德无涉。如果我们考虑到整个20世纪的西方美学和艺术的总体特征之一,就是艺术和美学的非道德化,甚至是反道德的,那么,正是这种对道德的突破,使美学由肯定性审美向其否定性转化,转向了对美的否定。其次,与这种道德主义相关联,传统美学之排斥和掩盖丑是因为形而上学背景和理性主义。形而上学世界观寻求一种统一的系统,这系统能够把主体与客体以各种办法综合为一个整体,只有当这整体达成的时候,只有当理性控制着一切的时候,这世界才是可理解的,因而才是美的。但是19世纪末叶和整个20世纪的形而上学的极端化和崩溃,以及
哲学和人走向非理性的否定方面,客体的世界不仅被非理性主体抛弃了,而且与主体之间断裂了。这同样使美走向了其否定方面。再次,与方法论有关,传统美学在借崇高遮掩丑时用的是“肯定的辩证法”,这种辩证法以肯定方面为出发点,以一种先验合题为指归,总是从否定的方面寻求肯定性的结论,否定的方面不仅没有独立存在的余地,而且只是走向先验合题的手段和工具。但尼采之后的走向否定的哲学,则一切都是为了寻求否定,否定才是一切。正是在这种否定的思想背景中,美走向否定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