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的文化溯源(2)
2013-08-11 01:12
导读:兴的第二个基本涵义有两层即隐喻、美刺。这主要是汉代经学家解释《诗经》时所衍生出来的含义。从现存的文献来看,兴作为譬喻、美刺的用法始于汉代
“兴”的第二个基本涵义有两层即隐喻、美刺。这主要是汉代经学家解释《诗经》时所衍生出来的含义。从现存的文献来看,“兴”作为譬喻、美刺的用法始于汉代。其第一层含义是,泛指文学作品特别是诗歌作品中,言与意之间的特殊关系,即譬喻关系;第二层含义是,对文学作品的目的作出规定,即要求它们必须为某种外在的
政治、道德服务。
随着魏晋审美意识的进一步自觉,包括文学在内的所有艺术活动,逐步摆脱了伦理教化的束缚。“兴”不再是对伦理观念的曲折隐喻,而是真实感情的自然流露。于是,“兴”有了第三个主要涵义,即纯审美意义上的情感的“兴发”和兴发的情感,我们把它称作“审美的存在状态”。[33][P28]
总之,以上论述都阐述了一个共同的话题,即“兴”的本义是“起”。创作主体面对客观外物、人情世态,总是以饱满的激情去体验、去感受。由于外物的感发,创作主体的内在的心绪被激活,从而兴起、引发主体对人生、对宇宙、对历史的深沉思考。后世对“兴”的各种理解与运用其实都是这种本义或近或远的引申。
1.2 “兴”与原始宗教
现代宗教学认为“宗教是一种社会历史现象,是人的社会意识的一种形态,是感到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们面对自然、社会与人生时的自我意识或自我感觉,因而企求某种超越的力量作为命运的依托和精神归属。”[34][P1]而原始宗教则是原始先民在严峻的生存斗争中,因不能理解自然界各种变化莫测现象的因果关系,从而产生恐惧、惊惶和神秘感觉,认为在他们周围的各种事物中存在一种超自然力量,这种力量主宰或影响人们的生活。因此,他们便对自然物、自然力产生崇拜或进而将其人格化作为神灵加以膜拜,并企望以祈祷、祭祀、舞蹈、音乐等方式对它们施加影响。 (科教作文网 zw.nseac.com整理)
赵沛霖在《兴的源起》中指出,在作为一般的规范化的诗歌艺术形式的“兴”产生之前,只存在各种各样具体的个别的原始兴象,如鸟类兴象、鱼类兴象、树木兴象和虚拟动物兴象等等。他们是“兴“的规范化的形式和方法的前身,而每一种具体的原始兴象都以一定的宗教观念内容为基础,都源于一定的原始宗教生活。他在分析鸟、鱼、树木和虚拟动物等几种原始兴象的产生过程后得出一个结论:“兴在起源上,最初并非一般的规范化的诗歌艺术形式,而只是个别的具体的以宗教观念内容为本质的原始兴象。从个别具体的原始兴象到一般规范化的兴的艺术形式,其间有一个复杂的历史演化过程。所以,兴的起源实际上包括着原始兴象的产生以及由它们演化为一般的兴的艺术形式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35][P67]
下面我们具体分析一下鱼类兴象的产生过程与图腾崇拜、原始宗教之间的关系。
农耕时代以前,原始先民心目中的鱼的意义是双重的:作为生存所需的食物来源,它是自然的;作为获取丰富食物的想象,它又是观念的。而且鱼的繁殖能力又是如此之强,足以使因与自然和其他部族斗争而又苦于自身生殖繁衍艰难的原始初民艳羡不已。因羡慕而崇拜进而混同——现实和幻想神秘地联系在一起。正如法国人类学家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所描述:“原始人丝毫不象我们那样来感知……不管在他们的意识中呈现出的是什么客体,它必定包含着一些与它分不开的神秘属性;当原始人感知这个或那个客体时,他是从来不把这客体与这些神秘属性分开的。”[36][P34]进入农耕时代的阶级社会以后,原始思维对后人的重要影响之一就是使人们在客观物象与想象的观念内容之间建立起心理上某种特殊的联系。这种渊源于原始宗教生活的联想,由于成千上万次的不断重复而逐渐被强化和巩固,并在人们心理上相应地建立起越来越牢固的联系,并终于形成了习惯性的条件反射为特征的联想,即习惯性联想。在《诗经》中,当鱼作为自然之物时,以多种多样的鱼敬献于神灵,用以祈求更多的食物,这时,“鱼”象征丰收,如《周颂•潜》;作为观念之物时,将它类比于异性,隐喻婚配和繁衍,如《陈风•衡门》,此时,“把一个人比作鱼,在某一意义上差不多就等于恭维他是最好的人;而在青年男女间,若称对方为鱼,那就等于说:你是我最理想的配偶。”[37][P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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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兴”起源的历史过程的第一步,是关于自然物象的超现实的观念内容的产生。诗歌中渊源于宗教生活的物象与观念内容之间的习惯性联想,是一种趋于稳定的心态模式,从诗歌艺术形式和表现方式来看,就是兴象——原始兴象。由于原始兴象在起源时以神秘的宗教观念为本质,因而与《易经》中的易象具有某些相似之处。
赵沛霖的《兴的源起》说:“具有易象本质特征的原始兴象的出现,是一般的规范化的诗歌艺术形式和艺术方法的兴产生过程中的十分关键的一步。原始兴象在诗中出现的形式有一个从不规范逐渐趋向规范,从不稳定逐渐趋向稳定的过程。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具体的原始兴象逐渐失去了原有的观念内容,形成创作诗歌的共同的内在范型并外化为形式,即一般的规范化的形式。所以从整个过程来看,正是宗教内容逐渐外化为艺术形式。”[38][P73]
他进一步解释道:“兴是在原始社会的意识形态的长期发展过程中,经历了由自然物象与宗教观念内容的结合即兴象,再由兴象所体现的习惯性联想到一般的规范化的艺术形式而最后形成的。所以,从起源上看,兴在本质上乃是在诗歌艺术包容着各种意识形态的混沌统一的原始文化中,分化出来的一种观念意识物态化活动的标记,是扬弃了原有的宗教观念内容的习惯性联想的规范化的外在表现形式。这是一种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深层心理的内在模式。可见,在后世看来似乎只是一种形式美而无内容意义的兴,在其起源上并非属于形式和审美范畴,由于它有着复杂的想象内容和宗教观念的神圣意义,因而首先应当属于内容的范畴。”[39][P77]
不难看出,“兴”所以成为一种美的形式,是宗教观念内容历史积淀的结果;而人们之所以欣赏它,它所以能引起人的美感,则是由于相应的社会历史内容积淀在主体心理的结果。所以,“兴”的艺术形式与人的心理在形式感上存在着对应关系,决不是什么纯心理问题,也不是康德所说的主客观之间的先验抽象的“共感”。“兴”的形式美以及人对它的感受和欣赏能力完全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产物,它的起源和发展也只能从社会历史的发展中得到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