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像与自我误认——拉康视线下的一种作家创作(8)
2018-03-02 06:22
导读:我不知道结局如何,苍蝇有可能精疲力竭而掉了下来。它的脚是否摆脱了墙壁。它是否从墙上掉了下来。我一无所知,我只是离开了那儿。我心想:“你快
我不知道结局如何,苍蝇有可能精疲力竭而掉了下来。它的脚是否摆脱了墙壁。它是否从墙上掉了下来。我一无所知,我只是离开了那儿。我心想:“你快要变疯了。”我离开了那儿。
米歇尔·波尔特来了以后,我把那地方指给她看,并告诉她一只苍蝇在三点二十分死在那儿。米歇尔·波尔特听了笑个不停。她哈哈大笑。她笑得很对。我向她微微一笑结束这一故事。但她还在笑。我如此这般实事求是的讲给你听,是因为我刚才讲的就是苍蝇和我所经历的,它并没有什么可笑之处。
……
……那是一个在整体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事件:具有难以接近的和无限宽广的意义。我想到了犹太人。我如在战争初期那样对德国人恨之入骨。同样,在战争期间,在马路上遇到每一个德国人时,我便想象自己如何完美地实施对他的谋杀,时常想着看到被我杀死的德国人的尸体时的那种巨大的快感。
如果作品能把人引向这种状况,引向那只垂死的苍蝇,那也不错……
它死亡时间的确切性使苍蝇有了秘密的葬礼。证据就在于此,二十年后,人们还在谈论它。
以前,我从来没有把这只苍蝇之死和死亡的持续时间、它的迟钝、它那难以忍受的害怕、它的实际情况对别人说过。
在苍蝇之死问题上我什么也没做……我不能阻止自己看到它死去。它不再动弹。此外,自己也不能说那只苍蝇从未存在过。
……
就是那一只,我所看到的那一只苍蝇死了。缓慢地死去。它一直挣扎到最后一刻。随后,它服从了。也许持续了五至八分钟。时间很长。那是非常可怕的一段时间。那是从死亡前往其他天国、其他星球、其他地方的出发点。
我正想离开,可我又想应该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一看,因为我还是听到声音,听到了一只平常的苍蝇飞往死亡时那种木柴瞬间发火的声音响了一下。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是的,就是这样,那只苍蝇之死导致了文学的移位。我写而不知为何而写。我写如何看着苍蝇死去。我有权这么做。
在我们周围,一切都在写作,应该看到这种情况,一切都在写作,苍蝇它在写作,在墙上,在从池塘折射到大厅的光线下它写了很多。苍蝇所写的东西可以占据整整一页。所以,那也可以是写作。既然可以是,那它就已经是了。也许在未来的几个世纪中的某一天,人们会去读这种写作,它也可能会被辨读出来,并翻译出来。那将是展现在天空中的一首难以朗读的长诗。
关于苍蝇之死,我还想说几句。
至今我仍能看到那只苍蝇在白色的墙壁上死去。先是在太阳光中,然后在地砖折射出的昏暗光线中。
人们也可以不写,忘掉一只苍蝇。只是看着它。看着它在轮到它时如何以可怕的和可以记录的方式或不以任何方式进行挣扎。
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什么也不想说。
什么也不说。
如果我们把这个描述看成是象征意味的——我觉得它就是——我们可以从里面发现很多东西:
苍蝇——在拉康的视线下,它就是“大他”,就是那些拒绝被镜像化的实在界坚硬的内核。对于杜拉斯个人而言,就是她想抹掉但是挥之不去的那段童年阴影,她创作的原动力。自从杜拉斯发现写作对自己的记忆有一种构成性的魔力之后(在西贡上学的时候她就疯狂的迷上了文学,她最羡慕的是艾丽丝,因为她能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正是这个故事和情人事件使她萌生了写作的念头。这时候她就很肯定地说:我知道我以后会写作),她就试图用写作去重构那一段经历,修改、编造记忆,在具有镜子作用的文章里,她就可以看到一个新的、令她满意——至少不再让她的心受到那样的痛苦的啃噬——的自我形象。如果现实是阳光,那些脏东西不能在阳光下死去,就让它们在写作折射的光、虚拟的光之下死去吧。在写作的那种自由中,她可以这么做,也“有权这么做”,她有权这样来导致一种“移位”。结果可以让人们,让自己听到“一只平常的苍蝇飞往死亡时那种木柴瞬间发火的声音”,这一飞向死亡的瞬间反过来赋予这行动一种高贵的、骄傲的、永恒的意味。她试图发现苍蝇走向永恒轨迹——其实是她促成的。她给了它一个秘密的、残酷的葬礼。但是她有时候会惊觉:苍蝇并没有死,她错了。即使最后在现实中它死了,它垂死挣扎的场景仍然会出现在她记忆中——目的和后果有了偏差。因为在现实中死了的(过去了的)事情就变成了一个“大他”,一个永远也不能消失的伤口。现实中的杜拉斯晚年的记忆出现问题,非常矛盾,有时候非常自得,有时候又诋毁自己的作品。在最后的二十年里,她絮絮叨叨地谈论杜拉斯——这个她自己塑造的形象,已经不太清除自己是谁,谁又是这个正在写作的杜拉斯。有时候她看自己以前的作品时会觉得陌生:“这是杜拉斯写的?”“这不像是出自杜拉斯之手”。……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她更相信自己是自己小说里的一个人物,而不是切实的人群之中的那个玛格丽特。这让人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这故事远不止那么简单。博尔赫斯钟爱它,拉康也引用过它,它反映的不单是一个特例性的事件,有时候它就是人的一种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