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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注意到,近来国内有一些学者提出了这样一种看法,即认为马克思与恩格斯存在着基本观念上的差别:恩格斯的哲学是近代的科学知识论,是以主客体二分法为出发点的一种实体论哲学,甚至是将哲学同化为具体科学的实证主义者;而马克思哲学则是具有当代意义与价值的生存论,是超越了近代认识论的本体论,等等。事实上,上个世纪西方与“马克思学家”对恩格斯哲学早就作过大规模的、严厉得多、公开得多的指责与批判。最为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自从《反杜林论》出版以后,恩格斯就使马克思主义变成了一种与青年马克思革命批判精神毫无共同之处的“科学”世界观。具体而言,恩格斯要把马克思主义建立在资产阶级的科学与哲学基础上,要把马克思主义变为科学之科学,即形而上学,而马克思所关心的并不是普遍规律的科学,而是与人类及其生存发展问题相关的具体科学。马克思的辩证法的本质与作用是要“改造世界”,是要使自身现实化,而恩格斯的辩证法却放弃了这些革命的本质,而与实证科学融合.并使其实证科学化,他的这种辩证法的本质与作用是要“解释世界”。换言之,马克思是通过革命实践本身来使哲学自我完成或消亡,而恩格斯则试图通过使其实证科学化而使哲学完成或自我消亡。
实事求是地说,马克思与恩格斯对哲学的终结的理解确有差别,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还是柯尔施说得比较公正客观:哲学自身并没有由于只是废除了它的名称而被废除。恩格斯关于“在以往的全部哲学中还仍然独立存在的,就只有关于思维科学及其规律的学说——形式与辩证法”这个著名的说法,不要误解为是一种实证主义方案。这与黑格尔所说的将哲学表述成为一门科学的观点没有什么原则区别。黑格尔说每一门真正的科学必然是哲学的,与恩格斯所说的把哲学变为科学的要求,实质上指的是完全相同的结果。二者都是要克服个别科学和凌驾于其上的哲学之间的矛盾。“黑格尔通过把各个别的科学合并于哲学之中表达了一点,而恩格斯则主张把哲学渗透到各个别科学之中。在这两种情况下,似乎有同样的结果。个别的科学不再是专门科学。同时哲学也不再是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特殊科学了”,这就有了马克思恩格斯所希望的唯一一门的“总体性历史科学”。
我总觉得,现在我们讨论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革命与当代性意义时,关于他们的哲学对近现代认识论、辩证法的继承关系讲得太少,而对马克思哲学的所谓“后现代性”意义却有些夸张。实际上,一种伟大哲学的当代意义决非一种时尚,而是由历史造就的某种永恒的、不可替代的价值。马克思哲学不可替代的当代意义正在于,它并没有通盘否定以往哲学史的合法性,而是发现了让哲学摆脱近代困境的一条新路子。这条路子是恩格斯指出来的:“总之,哲学在黑格尔那里完成了:一方面,因为他在自己的体系中以最宏伟的形式概括了哲学的全部发展;另一方面,因为他(虽然是不自觉地)给我们指出了一条走出这个体系的迷宫而达到真正切实地认识世界的道路”。这就是,哲学要通过经验科学与现实历史过程而成为一种历史的自由的思想过程,而不是自闭于知性的静止的逻辑体系。黑格尔哲学的中心任务就是超越近代实证科学的直接的非反思的感觉经验,同时纠正谢林的思辨哲学的同样的非反思的、非历史的绝对同一哲学的直接性,因而将哲学所追求的真理理解成为一个过程,理解为时间与历史。“哲学跨出这一步,其意义无论如何估计也不会为过”。黑格尔为哲学找到了一个科学的形态,从而不仅继续保持了哲学与科学一经验科学的原则界限,而且进一步阐明了二者的关系,为哲学找到了“科学的形态”。这种哲学观念是哲学的古典形态的一个必然的结局,并且从今天观点来看,我们重新强调这个“涉及哲学作为一门学科的根本性质的问题,仍然很有意义”。
用恩格斯的话来说,黑格尔哲学的真实意义与革命性质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意义就在于,哲学作为体系不再是静止的绝对的无条件的真理,而是存在于历史的科学的过程之中的活生生的大全,是存在于现实实践经验之中的科学。用范畴来说,这就是“体用不二”、“大用即全体”、“摄体为用”或“化体为用”的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认识论、辩证法、历史观。从马克思主义哲学角度来说,本体不在于独立于世界之外的逻辑体系之中,而是融人事物发展过程及认识过程之中的活的辩证法。
马克思主义没有独立于事外的本体论,而只有融化于历史过程之中的认识论、辩证法。“哲学的工作在于要使一切经验科学的体系活动起来,在那必然的逻辑框架中,见出自由,在那森严的推理中,见出生命的跳动和精神的活力来。哲学使一切固定的东西松动起来,动摇一切‘铜墙铁壁”。哲学的思想就是要让事物之真理毫不遮蔽、自在自为地、历史地开显出来。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通过批判的认识论揭开现代社会物化迷雾的层层遮蔽、走向自由王国的历史现象学。进而言之,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原象就在于,它历史地瓦解了西方形而上学的基础合法性,驱散了形而上学哲学的自足性幻觉或全部意识形态的逻格斯中心主义的迷雾,而指出了人类全部精神自由活动的历史前提与社会基础,提出了一种作为总体性视野的历史科学。
总之,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创新,既不要使马克思主义膨化成可以和任何一种社会现实与具体科学相融合的、非批判的知识体系总汇,也不要使马克思主义内缩为仅仅关怀人生困境,从而放弃现实介入的纯哲学批判话语。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创新既要有开放的整体的思想视野,也要有自觉而坚定的方法论边界。这应当是我们从恩格斯那里得到的有益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