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中国心理文化与中国古典诗歌(6)
2013-11-01 01:02
导读:色的遮蔽中浮现出来。儒道由是而兴,李白赞为“屈平辞赋悬日月”的屈原诗歌亦由是而得以诞生。屈原(约前339-约前277)在楚怀王朝任三闾大夫,因才
色的遮蔽中浮现出来。儒道由是而兴,李白赞为“屈平辞赋悬日月”的屈原诗歌亦由是而得以诞生。屈原(约前339-约前277)在楚怀王朝任三闾大夫,因才干超群而被任命为左徒,入则“图议国事”,出则“应对诸侯”[8],甚受重用。但因起草改革法令而得罪权贵,被谗言所毁,免职外放于汉北,此时还不到三十岁。后来又在怀王二十八年(前301年)被召回,出使齐国,阻怀王入秦。楚顷襄王即位不久,怀王客死于秦,顷襄王因媚秦而疏远屈原,屈原心忧国难,乃作《离骚》。后来屈原被顷襄王流放于江南,辗转于洞庭、长沙一带,因对政局极度失望,一度转而究心诸家学术,放游天地山水,积数年之生命体验,乃作《远游》。《离骚》与《远游》“两相合璧,共构一个‘志士-智者’双重智慧的诗人”[9]。不过既然屈原是个以“志士”的抱负为本色的“智者”,毕竟不能忘情于社稷苍生,当听说秦昭王派兵伐楚,攻占楚国都郢时,终于“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10],“于是怀石遂自沉汩罗以死”[11]。“被发纪吟”的屈原,堪称古典诗歌史上以生命为诗的典范。
《楚辞》时代的痛切反思使得“天-地-人”三才系统的生命智慧渐渐清晰、完整、圆融。和西周之世对于血族生命联系的朴素体认相比,《离骚》中的屈原,是坚信生命的天赋神性的:“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意思是说:我呀,是高阳古帝的后代子孙,伯庸是我已故的父亲。当摄提星指在孟春寅月之时,恰在庚寅那一天,我幸运地降临。“苗裔”、“皇考”等语承接着《诗经》时代的宗族生命观和祖先崇拜思想,“摄提”、“孟陬”、“庚寅”、“降”等语则直接透露出屈原对于个体生命受命于天的虔诚信念。但这种高贵的天赋德性又并非一成不变,而很容易在世俗的黑暗中失落:
内容来自www.nseac.com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意思是说:香兰白芷可以变幻失去芬芳,荃草蕙草也能变化成茅草一样。那昔日美丽的芳草呵,怎能够成为这丑恶的野艾荒萧!这也没有什么别的缘故,只因为他们不能洁身自好。这样,先天的德性与后天的修为就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自我平衡的生命结构: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意思是说:我既有如此多的内在之美,更加上后天修养的才能。披着芳香的江离和白芷,联缀着秋兰作为佩饰。时光像流水一样消逝,担心的是我没有多少时日。清晨时,我去采摘山坡的木兰,傍晚时,我去采摘水边的宿莽。诗中的“内美”和“修能”其实就是指根源于天地的德性和取法乎天地的修为,“搴”也好,“揽”也罢,都是诗人对于德性境界的孜孜不倦的追寻与求索的诗化表达。联系到孟子对于生命本性的哲学探讨、对于“养吾浩气”的修持体验,不难发现:对立身“天-地”之间的“人”的本质的追索、对生命的自然境界的反思与追问正是战国的基本精神。正基于此,屈原才将“好修”做为人生的意义所在: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却独以爱好修洁为不渝的理想。纵然粉身碎骨我的心也不会改变,我的心胸岂可因惩戒而动荡?并以“鸷鸟”作为自我人格的象征: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意思是说:雄鹰不屑与凡鸟同群,这是自古以来理所当然之事。方与圆怎样能相互吻合,不同道路的人怎能相安彼此?不过这里需要说明,此时屈原所“修”乃是“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与理想:“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意思是说:一岁岁、一年年眼看老去,怕的是美好的名声不曾树立!此即先秦儒家所谓“立功”;“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与此修古!”意思是说:满心的话无处倾诉,我又怎能永远忍受这种孤独!此即先秦儒家所谓“立言”。屈原能以“立德、立功、立言”为生命“不朽”和价值实现的标准,忧国忧民,疾恶如仇,当然是其接受儒家生命哲学的结果。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然而屈原的生命观是随其坎坷遭际而渐渐发展的,如果说《离骚》中的生命境界源出于儒家学派,那么《远游》中的生命境界则深受稷下精气说的影响。屈原两次出使齐国,正值稷下学宫兴盛之时,故而对其生命哲学多有了解。后来久受放逐,心灵饱受折磨,对功业渐感绝望,自然转而寄情于此:“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意思是说:我悲伤这世道迫害贤人,我愿意轻飘飞远游求真。“轻举而远游”便是稷下道家持奉的修炼之术。稷下道家主张“道”就是“精气”,“精气”是一种精灵细微的物质,它“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谓之圣人。”[12]修炼精气就能“得道”,“得道”的人称为“真人”。屈原曾在《离骚》中说:“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意思是说:跪在地上,我把衣襟敞开来条陈,天地的精气流入了我的心中。“中正”就是“精气”、“正气”,这在《远游》中展现得更为直截:
“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留。内惟省以端操兮,求正气之所由。”
意思是说:灵魂忽然离窍远去不返,躯体形销骨立独自留下。内心思考检查端正节操,探求浩然之气从何而来。“精气”的境界其实是超越形躯束缚的自由境界:
“贵真人之休德兮,美往世之登仙。与化去而不见兮,名声著而日延。奇傅说之托辰星兮,羡韩众之得一。形穆穆以浸远兮,离人群而遁逸。因气变而遂曾举兮,忽神奔而鬼怪。时仿佛以遥见兮,精皎皎以往来。”
意思是说:我崇尚真人道士的美德,赞美过去的人能够成仙。他们蜕形而去人不能见,他们名声显著流传千年。惊叹傅说死后化为辰星,羡慕韩众也能得道成仙。他们形体渐渐远离尘世,他们离开人群隐逸不见。凭借精气变化高举升天,飘飘忽忽如鬼神奔走其间。有时仿佛能够远远望见,精气耀眼往来穿梭一般。诗人的生命至此已达到澄澈玄奥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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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兮九阳。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玉色頩以脕颜兮,精醇粹而始壮。质销铄以汋汋兮,神要眇以淫放。”
意思是说:清晨在日出处的汤谷洗头发啊,傍晚在天地边缘的九阳之地晒干我的身子。吸饮着飞泉的精微液体啊,怀抱着琬琰美玉的精华。玉色透红而满脸光泽啊,精神醇厚纯粹而开始少壮。体质像熔化黄金一样变得绰约灵便啊,神魂幽深而变得自由奔放。经过这番悟道修炼之后的屈原,游于上下四方,在诗意的超越中获得了广大深邃的生命智慧。“既求正气,得手之后,可以了生死,往来自在也。”[13]然而屈子胸间总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
“涉青云以泛滥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怀余心悲兮,边马顾而不行。思旧故以想象兮,长太息而掩涕。泛容与而遐举兮,聊抑志而自弭。”
意思是说:跋涉在青云中到处游荡,忽然看见了自己的故乡。车夫感怀啊我心亦悲伤,两边马儿停下回头眺望。思念故友旧人心中想象,深深叹息涕泪沾湿衣裳。游荡徘徊还是高飞远行,暂且抑制心志自停车骑。这与《离骚》中的悲愁情怀又何其相似!因此由“志士”而升华为“智者”的屈子才又复归于“志士”的结局:“以自沉为悲”,而并非清林云铭所云:“以化去而不见。”
统合《离骚》与《远游》,可以感受到屈原那博大而复杂的生命境界。屈骚的生命精神也因此超然于儒道而别成一家。可以说,屈子诗歌的情感之强烈与理性之深严均超出此前《诗经》时代的任何诗章。《楚辞》中比比皆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