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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差异性
1.寓意上的差异性对太阳神话的寓意,特别是对其中射日神话寓意的探讨,早在明末清初就已经开始了。明清之交的王夫之认为,射日神话其实就包含了部族间斗争和上统一的寓意,“或尧承挚乱,天下僭为帝者不一,羿灭其九,《》谓尧伐丛枝、胥敖是已”(《楚辞通释》)。而后来研究者们对此的观点也基本都不外两种,一种说法是上的抗旱需要,反映了早期人类与自然的斗争,另外一种说法则是继承了王夫之的观点——预示着政治上的统一。当然,基于对东夷后羿射日这著名一太阳神话的分析,其政治上统一的寓意当然要比天人斗争的寓意要明显得多,对于这一问题吾师张启成先生已有详细论述,故在此不再重复叙述。然而,在如前所述的原住民诸多太阳神话中,却明显没有这种政治上的寓意。太阳神话特别是其中的射日神话被赋予政治含义,往往和部落间的吞并加剧以及的形成有关,而最初射日神话的产生则是直接体现了远古人类的自然神信仰和农业抗旱的生存本能,同时也反映了远古人类的信仰与自然、自然现象休戚相关。人们是为了某种现实的需要,例如抗旱和种族繁衍,而必须射落太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免灾除害。这样的主题在大陆的许多少数民族中都能体现出来,但是由于这些民族大多都没有能像东夷族一样走上国家化的道路,所以他们的射日神话都保持着原始的含义。
台湾原住民射日神话的产生和发展也应该和大陆这些少数民族类似。但是,台湾原住民的射日神话和大陆诸民族相比有一点特别的突出,那就是其中强烈的死亡意识。在大陆地区的射日神话中,射落太阳的英雄往往是一人,而且在射落太阳后英雄能得到人民的尊敬、祟拜或是王位,至少也能全身而退。然而在台湾原住民的射日神话中,射日的英雄却往往是几个人甚至是几代人,在射落太阳之后(甚至在到达太阳的栖息地前)他们中一部分人都会死去,活下来的人回到部落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预示这死亡)或者要躲藏到洞窟中过艰苦的生活,而没有崇拜与王位。这一方面当然与台湾原住民的发展状况有关,另一方面却包含着死亡与复活的原始宗教寓意。在台湾原住民的神话中,几乎共同的一个说法就是太阳被射中以后会流出大量滚烫的鲜血,射日英雄中有一个会被烧死。在远古人类的观念中太阳和鲜血都是生命的象征,射落太阳就意味着生命的终止、意味着死亡,但是如果不射落太阳又意味着种族的灭亡。要在两者间找到一种平衡和契合点,一种主要的方法就是献祭,在射落一个太阳之后,献出一个生命,让被射落的太阳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复活——成为月亮。因为在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中太阳的数量基本上都是两个,因此要射落的只有一个太阳,所以无论是泰雅人的射日神话中的三个英雄,还是鲁凯人和邹入射日神话中的两个英雄,最后都只有一个被太阳的鲜血烧死,这个人实际就是被奉献给太阳(太阳神)的祭品,以求让被射落的太阳复活,变成月亮或者以获取另一个太阳的宽恕,在以后能够继续出来(同样象征着复活),这种通过祭祀以求获得另一个太阳宽恕的行为,在前面所述的沙洛瓦方言的四社部落(邹人的一支)的神话中表现得最为明显,除了鱼和蚯蚓不被用来作为祭礼外,其它动物甚至人类自身都可以被用来向太阳献祭。
2.太阳的数量及其它差异性
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虽然在许多方面和大陆古代东夷民族有着共同和类似之处,但是在一些观念和细节上的差异也是明显的。除了上述寓意上的差异性之外,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台湾原住民在关于太阳的数量的叙述上和古代东夷有着较大的差别。如前文的表一、表二所列,在台湾的原住民中“两个太阳”的说法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在东夷民族的传说中无论是羲和所生还是后羿所射都是“十日”。对于“十日”的观念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学者们已经作了大量了研究和论证,现在较为普遍被接受的解释就是“十日”是十个部落或部落首领的象征。郭沫若先生就认为“所谓‘十日并出’正反映着十个民族或部落的首领同时称王”。而在此之前的研究者孙作云先生也指出“羿射九日,即九夷”,李玄伯先生亦赞同认为“羿射日的故事……表示当时有十个集团以日为图腾者,羿曾灭其九”。而对于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大陆学者研究较少。我认为,从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整体来看,正如上文所述并不具备东夷太阳神话一样的深刻政治涵义,因此天上的两个太阳也不是“国有二君”的象征。在台湾多个少数民族的射日神话中都提到了被射落的太阳变成了月亮,这似乎说明“两个太阳”的原形,其中一个其实是月亮。在神话中被描述为两个太阳,一方面和人们对干旱和酷热造成的严重后果感到恐惧和深刻记忆有关,另一方面恐怕更是为了解释天上为什么会有太阳和月亮。太阳与月亮在外观上是如此接近,而且又都有规律的升起、落下,周而复始。因为在哪怕现代社会,在普通人的眼里自然界太阳和月亮的区别也就在于白天与夜晚,炽热与冰凉的不同,所以在远古人类的力图对周围的自然物做解释的时候,太阳与月亮就会被自然而然地看作是同一种物质(太阳)的两种形态了。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昔初先民,见天地万物,变异无常,见诸现象,不出于所能之上,则自造众说以解释之;凡所解释,今谓之神话”。台湾原住民的这些传说被我们现代人看作是神话,而在远古时代这种解释就是远古人类的科学。由此来看,台湾原住民的“二日说”更加原始。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注意到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中,如鲁凯人和排湾人的太阳祖先神话中,太阳和蛇往往有着某种联系,而东夷民族的神话中太阳则是与乌鸟相联系,这与东夷部族普遍崇拜鸟图腾的习俗有密切的联系。这说明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和蛇图腾的关系更加密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代东南一带古越族“剪发文身,灿烂成章,以像龙子者,将避水神也”(《说苑·奉使》)的蛇图腾崇拜习俗。这或许说明了台湾原住民太阳神话来源的多样性。而且,在台湾原住民的太阳神话中,“射日”与“逐日”两个主题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而且逐日的部分与夸父逐日的故事很接近。但是在大陆的太阳神话中,夸父逐日与后羿射日却是两个独立的神话,而且作为炎帝后裔的夸父,又属于西方的羌族,与东方夷族的英雄后羿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神话系统。虽然目前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但是西方羌族的逐日神话与东方夷族的射日神话是如何传人台湾,又是如何在台湾原住民的神话中融合的,却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或者说,大陆与台湾两地的逐日与射日神话,只是两地先民在思维方式与构思上的一种巧合?
总之,本文还只是对大陆与台湾两地丰富的神话做了一个初步和局部的探讨,要把两地的神话做一个深入和全面的比较,那将是一个非常有意义而艰苦复杂的工作。但是,目前在大陆还没有专门的著作对此问题进行过专门的研究,我认为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限于学养,本文所讨论的问题难免有不当之处,还请读者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