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疏离·悬置--牟宗三与儒家的当代境遇(1)(2)
2014-09-23 01:43
导读:表面看来,《五十自述》在写作方式上是一部极端个体化、主观化、情感化的著作,因而很容易被视为只是在叙述牟氏个人的经历和抒发个人的主观感受,
表面看来,《五十自述》在写作方式上是一部极端个体化、主观化、情感化的著作,因而很容易被视为只是在叙述牟氏个人的经历和抒发个人的主观感受,这或许也是此部著作没有受到应有重视的重要原因。实际上,作为一位锐敏、独见,集深刻的思想洞见与丰富的感受力于一身的哲学家,牟先生《五十自述》所抒发者,实与当代儒家的客观境遇紧密地关联在一起;在那些看来只是某种个人的经历和感受中,却折射出儒家在现时代所遭遇到的一些普遍性问题。从这一特定的角度解读牟先生的《五十自述》,乃是本文的立意所在。
二、
我也是一个孤独深藏的灵魂,对于周围完全是陌生的,忽视的,忘掉我自己,也忘掉世人。万人睚眦,万人侧目,亦有人觉着有趣,我全不知道。
我常下意识地不自觉地似睡非睡似梦非梦地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兄弟姐妹,觉得支解破碎,一无所有,全星散而撤离了。我犹如横陈于无人烟的旷野,只是一具偶然飘萍的躯壳。如一块瓦石,如一茎枯草,寂寞荒凉而怆痛,觉着觉着,忽然惊醒,犹泪洗双颊,哀感婉转,不由地发出深深一叹。这一叹的悲哀苦痛是难以形容的,无法用言语说出的。彻里彻外,整个大地人间,全部气氛,是浸在哪一叹的悲哀中。
家破、国亡,一切崩解。社会的、礼俗的、精神的、物质的,一切崩解。吾之生命亦因"离其自己"而破裂。此世界是一大病,我之一身即是此大病之反映。此世界是破裂的,我亦是破裂的;此世界是虚无的,我亦是虚无的;此世界人人失所受苦,我亦是"有情既病,我即随病"。但在我只是被动的反映,不是菩萨之"现身有疾"。世界病了,我亦病了。
上面几段话均引自牟的自传体著作《五十自述》。这类文字出自一位以继承儒家传统自命的新儒家人物笔下,殊可惊异。而同样不免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在叙述和讨论牟先生思想、学术的众多论著中,此一类文字似乎从没有被引述和论及,或许是认为它们与了解牟宗三其人其书关系不大。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在上面引述的几段文字中,渗透着一种透彻骨髓的孤独、悲苦和苍凉,这是我们在阅读传统儒家的典籍时决然感受不到的。儒家心目中那个和谐、秩序、鸢飞鱼跃、生机盎然的世界及儒家所追求的进退有度、顺适平和、从容洒脱等等,都一并退隐了、消散了、解构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破碎的、扭曲的、荒谬的世界和一个忧怨、无奈、失所归着的灵魂。
《五十自述》中充满了隐喻、暗示和感受到自己必须屈从于某种无法抗拒的命运所产生的忧患、恐惧和神秘感。我们来看下面一段话:
父亲对于兄弟姐妹及至子侄之命运之观察与预感,给我很大的刺激,我每于寒暑假回家,他便缕述各人之生相、性情给我听。他的结论是没有一个是有福的,看来都要受苦,而付之以无可奈何之叹。他只就各个人直接观察。我当时不明其所以。心想吾人勤俭平正,虽无富贵,何至受苦?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共业,大家都要受苦,这是一种民族的劫数,早就反映到每个人的相貌与心习上。
这里所表现出来的神秘、恐惧和哀怨,与人们一般在牟氏著作中所感受到的理性、自信和孤傲,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人们通常也只注意后者而不在意前者。事实上,此类表述在传统儒家的典籍中,也是决然找不到的。当传统的价值系统和生活世界走向崩解,人们失去了精神上的庇护和依托,而必须作为独立的个体,赤裸裸地面对这个充满了矛盾、冲突、苦痛和罪恶的世界之际,感到命运既难以把捉,亦难以抗拒,便是很自然的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世态炎凉的感受和对不被人理解的境遇的抗争。牟先生说:
吾自念我孑然一身,四无傍依,我脱落一切矜持;我独来独往,我决不为生存委曲自己之性情与好恶;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恃,我暗然而自足,但我亦意气奋发,我正视一切睚眦,我冲破一切睚眦;我毫不委曲自己,我毫不饶恕丑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恶声至,必反之,甚至嘻笑怒骂,鄙视一切。我需要骄傲,骄傲是人格之防线。我无饶恕丑恶之涵养与造诣。我在那阶段与处境,我若无照体独立之傲骨,我直不能生存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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