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虐与权力——对文艺作品暴力现象的透析(1)(2)
2015-10-20 01:06
导读:书中始终贯穿不绝于耳的猫腔戏调更是给书中受刑的场面平添演戏的色彩。以看戏的心态观赏剥皮削肉的血腥场景不是施虐还是什么心理? 早于《檀香刑
书中始终贯穿不绝于耳的猫腔戏调更是给书中受刑的场面平添演戏的色彩。以看戏的心态观赏剥皮削肉的血腥场景不是施虐还是什么心理?
早于《檀香刑》八十七年写成的小说《纹身刑》(又译为《在流放地》)不仅是卡夫卡的代表作品,也是刑罚题材中的经典之作。相较《檀香刑》而言《纹身刑》的内容极为简单,但故事所反映的主题深度却与前者不分轩轾。小说以旅行家作为叙述者,通过他对在流放地的见闻极其平淡地叙述了一个关于受虐者的故事,没有莫言故事中的浓艳色彩,也没有声势浩大的历史背景更缺少民俗趣味浓厚的地方乐腔。 但是在主人公心理的刻画上倒是同样的重彩着墨、小心铺垫。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一名崇尚刑罚的军官,小说围绕着他神采飞扬地为旅行家讲解演示刑罚机器展开。这部机器分为三部分,“底下的部分叫做‘床’,最高的部分叫做‘设计师’。在中间能上能下的这个部分叫做‘耙子’。”(13)军官极为兴奋地为旅行家解释刑罚的过程:“当犯人躺在‘床’上时,‘床’开始震动的时候,‘耙子’向他的身体降落下来。它是自动调节的,所以针尖刚刚能触到他的皮肤,一经接触后,钢带就立刻硬起来,……‘耙子’操作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它颤动时,针尖刺破了随着床而震动的身体上的皮肤。为了便于观察处决的身体过程,‘耙子’是用玻璃做的。……”(14)“‘耙子’开始写字了,等它在人的背上刻下了草稿以后,那层粗棉花就转动,慢慢地把人的身体翻过来,好让‘耙子’有新的地方刻字。这时写了字的那一部分鲜肉就裹在粗棉花里,粗棉花专门用来止血,使得‘耙子’可以把刺上的字再加深……就这样,整整十二个小时,字刻的越来越深。”(15)最后“‘耙子’几乎已经把他刺穿了,他给扔在坑里……判决算是执行了。”(16)纹身刑就是用针尖将人的身体慢慢戮穿导致死亡,犯人身上所刻的字是他所违反的戒律。故事中的犯人因为不尊重上级被处以纹身刑罚。然而故事的走向却因为军官心理的变化而改变:年轻的军官在苦求旅行家帮助他反抗现任司令(原因仅因为其反对刑罚制度)未果后突然放弃了对犯人行刑。秉持着“对犯罪毋需加以怀疑”(17)的指导原则,军官深情地回忆了前任司令在世时行刑的气势:“早一天,这儿就满坑谷都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千百个观众——他们一直站在那边山冈上,全部踮起了脚……”(18)“我是多么心醉神迷地观察受刑的人脸上的变化呀,我们的脸颊又是如何地沐浴在终于出现但又马上消逝的正义的光辉之中啊!”(19)在这里,我们似乎又得以窥见刽子手赵甲的心情。在《檀香刑》中莫言将赵甲凌迟钱雄飞的场景写入“杰作”一章,而在《纹身刑》中,卡夫卡也通过军官之口称纹身刑为“杰作”,“一个毕生的杰作”。(20)故事的高潮也是尾声,最终没有征得“同盟者”的军官脱光衣服,以身殉刑。 小说中无论是旅行家还是犯人或是小兵均没有加以阻拦,旅行家的心态是异地而处他也会作同样的选择,追随“信仰”而去。而犯人则带着报复的心态迫不及待地希望军官死去,小兵更是带着看戏的心态目睹军官的死亡。军官最终没有享受到精致的刑罚,他那十二小时扎人致死的刑罚过程因为机器的破旧浓缩在顷刻之间。 在这里,我们再一次与刑罚场景重逢,仍然有犯人和围观者。 然而这里所张显的围观者的冷漠与游戏心态却比《檀香刑》中高密县的群众更让人心寒。主人公主动自戕的行径也区别于《檀香刑》里施虐为主的中心而表现出受虐的意识。《纹身刑》以一种心灵对肉体体验的敏感程度(军官的以身殉刑以及旅行家对军官行为的理解及认可)表现出受虐的心理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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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进化在给人打上进步烙印的同时似乎也极大地刺激了人类对动物生存的原始渴望,对个人权力的无限追逐以一种变态的方式呈现,所以文学也只能在一种变态的精神领域里进行存在的追问。
王小波、余华、陈希我等等一批先锋文学创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反复描写刑罚或者刑罚变体的暴力场景,渲染社会权力压抑下以极端的行为追求个人权力的享虐现象。《青铜时代》中的《寻找无双》和《红拂夜奔》有着极其壮观的刑罚描绘。 那极度详尽的车裂之刑及刽子手发明的砍头机用刑的情景让我们再一次感叹老祖宗发明刑具的残忍用心。 杀鱼玄机时观看的人人山人海,长安城人“恨不得看她死一百回”。(21)无数的目光饥渴难捺“个个金光闪闪,整合起来如一泡大粪上的无数绿豆苍蝇一样。”(22)所有人都对红拂死的细节感到兴奋。“他们将用绞车把她慢慢吊起来,让她死得既缓慢,又痛苦。”(23)“据说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他把京城所有的刽子手都找了来,给红拂设计了一种死法,就是一直在死,但是老也死不完全。”(24)《黄金时代》中,王小波将生活看作像骟牛一样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在《三十而立》中,生活成为西藏的一种酷刑:把人用湿牛皮裹起来,放在阳光下曝晒。《似水流年》里布鲁诺、贞德遭虐杀火刑的文字更是用近乎残忍的理性宣布人生就是一个残酷的衰老之刑。
《2015》中王二和蓝毛衣在海滨广场的刑场受鞭刑同样人山人海,电视向全世界转播。王小波借助文字又一次复活了古老的刑罚场面。《万寿寺》中,更是以相当的篇幅多处写到了砍头的场景及过程,见者心惊。三处砍头都是手起刀落,身首异处。砍下的头不仅微笑致谢表情丰富虽被砍头者(红线)像升旗一样升起仍极为享受,甚至爱上了砍它者——红线,示意她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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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也经常去看人头,在它腐烂时常去吻它。想像奇诡笔法怪异,刑罚超越了现实却又在讽喻虽生犹死的生存境遇。 刑场上的狂欢虽自《阿Q正传》中万人争睹阿Q正法场面始就开启了现代文学的同类题材,然而对死亡、血腥、暴力表现出好奇、陶醉、赏玩的嗜死情结却是从八十年代开始。且又以余华、莫言、王小波执其牛耳表现出惊人的相似。余华在《一九八六》中以强大的阅读心理冲击震憾地描绘在“文革”中失踪的历史老师,“文革”后以疯子的面目回到平静的小镇,在街头把古代惨绝人寰的刑罚一一展示,既是施刑者又是受刑者。通过残酷的自戕和由此展示的围观的看客心理,余华不无残忍地告诉我们享虐深入人心。那让人心惊肉跳的自虐描写:他将钢锯放在鼻子下面,“锯齿对准鼻子……钢锯开始锯进去,鲜血开始渗出来。
于是黑乎乎的嘴唇开始红润了。不一会钢锯锯在了鼻骨上,发出沙沙的轻微摩擦声。于是他不像刚才那样喊叫,而是微微地摇头晃脑,嘴里相应地发出沙沙的声音。那钢锯锯着鼻骨时的样子,让人感到他此刻还怡然自乐地吹着口琴……接着伸出长得出奇也已经染红的指甲。去抠嵌入在锯齿里的骨屑,那骨屑已被鲜血浸透……再用手去摇摇鼻子,于是那鼻子秋千般在脸上荡了起来。”(25)看不见人性的限度。余华完成了一种转变,刑罚已内化成为了人的本能,以致在公开刑罚消灭的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潜在地具有了施虐的倾向。自虐、施虐、受虐、享虐的心理渗透在我们的思维与话语中。人类阴暗的内心得以解放:《古典爱情》里的吃人场面,《现实一种》中的家庭杀戮。当我们看到那个叫皮皮的孩子不断地去卡堂弟的喉咙又不断松开,一次次地重复那爆破似的哭声,而感到莫名喜悦及异常激动时,我们也似乎窥视到自己内心的暴力因子,因为回忆到幼时相似的情景,施虐的血液几乎胀破我们的血管。《许三观卖血记》与《活着》又进一步续其余昉,以一种超乎常理的忍耐折磨主人公的精神,表现出对苦难永无止境的宽容和自得其乐。围绕死亡叙事的种种悖谬层面,当代作家从不同角度突显如出一辙的刑罚意识,表达着人生就是刑场的共同主题。而小说对刑罚意识、死亡、血腥、暴力的极度迷恋则揭示了现代人的精神处境,肉体刑罚的背后无疑指涉着精神暴力及对这种暴力近乎变态的享受与着迷。我们的灵魂陷入不可遏制的享虐癫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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