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第二版绪言(1)(3)
2017-04-19 01:10
导读:回到当下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的问题上来,我们首先要做的一个概念上的梳理,就是确定这样一个基本的前提:每一种文化,在其原初的自我认识上,都
回到当下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认同的问题上来,我们首先要做的一个概念上的梳理,就是确定这样一个基本的前提:每一种文化,在其原初的自我认识上,都是普遍性文化,是就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世界、人与神、人与时间等基本生存维度所作的思考和安排。所以我的出发点是承认每一种文化“内在的”(也就是说,未经辩证思考的、未经世界历史考验的)普遍性,而不是把它摆到“特殊性”的位置上。
这并不是说,在我们的框架里面,“普遍的”就一定高于“特殊的”。黑格尔就曾说,思考的途径不是由具体上升为抽象,而是由抽象“上升”为具体。未经批判的普遍性,和未经批判的意识或自我意识一样,往往就是一种黑格尔意义上的抽象,是一种天真幼稚的自我中心主义,一种想当然的空洞,一个没有生产性的“一”或“自我同一性”。所以也可以说,把每一种文化和文化意识都视为普遍性的表述,首先是因为,任何具体的文化或价值体系,在尚未进入同其他的文化或价值体系的历史性关系和冲突之前,根本就连辩证法意义上的特殊性也没有,只有抽象的、形而上学意义上的普遍性:它的“特殊性”也是一种空洞的抽象,是对一种抽象的“不同”或“差异”关系的抽象把握。这是一层含义。
与此同时,就像大家已经看到的那样,我们仍要在讨论的起点上为普遍性预留一个空间,一个意义和价值论上的制高点。这不是因为在抽象的概念空间里,普遍性好像“高于”特殊性,而是因为在当代错综复杂的文化交流和文化政治的现实关系里面,“普遍性”或“普世主义”话语的思想和意识形态的运作方式规定了,任何文化和文化意识,任何一个集体性的社会存在,任何一个生活世界及其自我认识,都必须在一个超越了自身抽象的普遍性幻觉的基础上,在具体的历史的现实关系中,将自己作为一种普遍的东西再一次表述出来。不然的话,这种文化或生活世界最根本的自我期许和自我定义就只能作为一种特殊性和局部的东西,臣属于其它文化或生活世界的更为强大的自我期许、自我认识、和自我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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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和在现实中,正是这种强势文化不断地在刻意重新制定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的新秩序、新法则。文化、价值和生活世界的多样性,说到底是对“普遍性”的定义的多样性。放弃了对普遍性的界定权,就是放弃了一种特殊的具体存在着的文化。这里,普遍性表述的最佳形态不是审美意义上的文化,而是法。
在由世界市场的经济规律支配的今天,文化,无论精英文化还是大众文化,都是以法的形式,有时作为法的替代品活动着的。在现代西方世界,文化和法的重合给人一种“自然”的假象,因为从历史上看,两者统一于市民社会的“自由”概念中。
以美国为例,美国文化、美国生活方式、美国民主、和美国宪法是同一样东西。这是一个特例,但它构成了美国作为当代罗马的帝国意识的基本内容。古代世界这样的例子更多。在古代中国,法就是文化。从这个角度看,中国近代以来的“文化危机”实际上是文化政治的危机,因为现在的中国“文化” 要在西方的“法”面前为自己辩护,要把一套文化语言翻译成一套法律语言,不然就讲不通。在今天,一个中国文化主义者只能同另一个中国文化主义者交流,就像一个教徒只能同另一个教徒谈论共同信仰的神。这不过是中国文化失去了它的“普遍性”的一个旁注。
在这种历史动力学的场域里面,任何一种文化意识,若不有意识地、批判地参与界定“普遍性”的新的含义,就是放弃为自己的作为文化和生活世界的正当性或合法性作辩护。这里并没有“退守”特殊性的余地,因为文化或价值的特殊性只能存在于它同普遍性的关系当中;它同样是一种哲学的“发明”。这就像任何一个词的定义不能离开作为“符号差异关系”整体的语言而存在一样。我们不能接受并使用一种语言,但同时幻想自己能够以一种“独特”或纯私人的方式使用这个词。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发布) 这里我们必须避免对黑格尔“普遍与特殊的辩证法”作过于简单化的理解,更要避免它的庸俗化滥用倾向。首先,黑格尔意义上的普遍与特殊的辩证法不是一种“本质与现象”、“真理与谬误”、永恒与暂时关系。黑格尔的普遍性不是柏拉图式的理念;它不是一个先验的、一成不变的、本体论式的东西;也就是说,它不能同经验的、历史的“特殊的东西”相脱离。在历史语境里,普遍的东西既不是种种特殊的东西的停尸房,也不是它们的得道升天。相反,普遍的东西存在于而且仅仅存在于特殊的东西的内在矛盾之中,存在于特殊的东西的不稳定、非永恒状态之中。换句话说,普遍的东西是特殊的东西自己克服自己、自己超越自己的过程中被呈现出来的东西—它可以是一种现实的力量,也可以是一种有关人类远景的理想,但它必须是一种贯穿于特殊的东西之中,在此时此地的存在中生生不息、最具有活力和生产性、最具有打动人的力量的因素。用黑格尔的话说,普遍性对特殊性的克服,必然是特殊性的自我克服,而且在这个意义上毋宁说是普遍性对特殊性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