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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对身体的辅助意识意味着最高程度的寓居,那么,上文所说的对身体的辅助意识的核心地位意味着,其他种类的辅助意识代表了不同层次的寓居。波兰尼指出:“我们可以说,当我们学习使用语言、或探棒、或工具,因而使得我们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那样意识到这些事物的时候,我们内化了这些事物并使我们寓居于它们之中。”[9—p148]“有鉴于此,我们可以把理解一个整体的行动,看作是一种内化其诸部分的活动,这使得我们能够寓居于这些部分之中。”[9—p148] 从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一般性的结论:当我们在认识活动中对于一个综合体的各种线索或细节、或者我们的各种物质工具、或者作为我们理智工具的各种言述框架——拥有辅助意识时,它们所起的作用,与我们在把握世界的活动中身体所起的作用相类似。对某物拥有辅助意识,就是寓居于其中。波兰尼总结道:“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当我们使某物作为默会认识的临近项起作用时,我们就把它纳入了我们的身体——或者延长我们的身体去把它包容在内——因而我们就寓居在它之中了。”[11—p16] 这就是著名的“通过寓居而认识”的主张。总之,和意向性观念相比,默会认识论的贡献是突出了人类认识的“from”的方面,即强调了辅助意识。那么,现在我们看到,通过强调关于身体的辅助意识的核心地位,波兰尼得到了“通过寓居而认识”的结论。
波兰尼意识到,他关于人类知识的身体根源的论述与梅洛-庞蒂的思想有相通之处。在《默会推理的逻辑》(1964)一文中,在阐明了我们的身体在宇宙中的独特地位(即通常我们只对自己的身体拥有辅助意识)之后,波兰尼评论道:“现象学把对我们身体的这种感觉与把身体视为一种外在对象的观点作了对照。”[9—p148] 这句话之后的注释表明,波兰尼这里所说的现象学,指的就是梅洛-庞蒂的哲学。无疑,波兰尼敏锐地击中了梅洛-庞蒂思想的要旨。把身体看作是世界中的一个对象,还是把身体看作是我们与世界交往的媒介,这一区分对梅洛-庞蒂的哲学来说具有根本的重要性。在梅洛-庞蒂看来,对于作为外在对象的身体的客观表象(objective representation),是被嵌在把我们的身体看作是在世的媒介这样一种生存经验(existential experience)之中的。关于我们身体的生存经验是本源性的,而对我们的身体的客观表象是派生性的。梅洛-庞蒂对这一区分作了充分的讨论。波兰尼从默会认识论出发,对这一区分作了如下诠释:
默会认识论把这一差异看作是关注某事物(looking at something)与从它出发来关注作为它的意义的其他东西(attending from it at something else)之间的差异。寓居于我们的身体之中,显然能使我们从它出发来关注外部事物,而一个外在的观察者会关注在身体中所发生的事情,把它看作一个对象或一台机器。他得不到这些事件对于寓居在身体中的人所具有的意义,难以分享此人对他的身体所拥有的经验[9—p148]。
在这里,把身体看作外在对象的客观表象与把身体作为我们在世的锚地的生存经验之间的差异,被诠释为默会认识的结构中的“at”和“from”之间的差异。⑤ 关注身体,就是对身体拥有焦点意识;从身体出发去关注其他的东西,就是对身体拥有一种辅助意识。他人身体的外在观察者和寓居在自己身体中的人,正好对应于关于身体的这两种意识。很难说波兰尼的这一诠释穷尽了这一区分在梅洛-庞蒂哲学中的丰富内涵,但是,它起码从一个侧面,揭示了这一区分的认识论意蕴。
三、心灵和身体
波兰尼身体性观念的另一个重要方面,与以下两个问题密切相关,即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问题和身心关系问题。
在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问题上,波兰尼和赖尔之间存在着一种实质性的对话关系。波兰尼这么概括赖尔的立场:
在一定程度上,赖尔对于我们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的看法,与我在这里的主张相近。他引人注目地证明了,我们不是通过推理过程来了解另一心灵的活动的,我们只是理解它们。但是,由于他没有默会认识的观念,他的结论是,身体和心灵“不是两样东西”,不是“前后串联的两种活动”,因而“绝大多数的智能活动不是通向心灵的线索,它们就是那些活动。”我反对这种理论[2—p34]。
这段话清楚地阐明了波兰尼和赖尔之间的异同,试述如下:
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问题,不仅与他人之心的存在有关,而且与他人之心的性质有关。为“机器中的幽灵”的教条所羁绊,有些哲学家,尽管承认我们不能直接通达他人的心灵,却主张从他们的外在行为来推论他们的心灵。赖尔反对这一主张。他认为:“在理解他人的言行时,我发现存在着其他的心灵。在理解你说的话,在欣赏你的玩笑,在看穿你下棋的手法,在理解你的论证,在听到你找我论证中的漏洞的时候,我不是在推断你心灵的活动,我是在理解它们。当然,我不只听见你发出的声音,或仅仅看见你做的动作。我是在理解我所听到的和所看到的东西。但是,这种理解不是在推断什么隐秘的原因。……发现大多数人有心灵(尽管傻子和手中的婴儿没有心灵),就是要发现他们能够以及倾向于做某些事情。我们是通过见证他们所做的事情,来做到这一点的。”[12—p60~61] 赖尔认为,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不是一个逻辑推论的问题,“因为这种推论的前提要么是不充分的,要么是未知的”[12—p60]。只有通过把握他人的言行,我们才能知道他人心灵的存在及其性质。总之,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是理解他人所做的事情的结果。
波兰尼也认为,我们不是通过一个明确推理(explicit inference)的过程来了解他人之心的。在此,他敏锐地注意到,关于他人之心的知识问题与关于外部对象的知识的问题之间,具有某种对称性。在关于外部对象的知识问题上,波兰尼对现象主义提出了批评。现象主义把感觉材料看作是关于外部世界的终极信息,我们关于外部对象的知识是从这些感觉材料出发加以推论的结果。但在阐明如何展开这种推论时,现象主义陷入了重重的困难。波兰尼认为,现象主义的前提就有问题。如果我们不接受现象主义的前提,也就能避免其理论上的困难。波兰尼认为,我们关于外在对象的知识是一个默会整合过程的结果,因此,像如何进行这种推理的问题就不会发生。“这一点同样也适用于如何推论他人心灵的存在这个不可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会产生。因为我们不是通过明确推理而是通过默会整合来知道他人的心灵的”[9—p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