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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勰“养气”说今探(1)学毕业论文网

2014-01-07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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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气”在我国古代文论中,是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但各家之“气”,含义很不一致。刘勰《养气》所言之“气”,不是道德精神修养,不是养生之道,也不是作者的气质、个性和作品风格,而是保证“文思常利”,以作者才学识力诸多方面的修养为基础的、在写作构思过程中由体力和精力、心境和情绪、欲望和激情、勇气和信心等多种因素所形成的一种精神状态。
 
【关键词】 写作构思 虚静 养气 灵感

 

   一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提出了“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的论断,认为作者的精神活动,亦即为文之用思,受着“志气”的统辖和控制;此后,又专作《养气》之篇,“所以补《神思》之未备,而求文思常利之术”〔1〕,可见两者关系密切, 故研讨《神思》篇必及于《养气》;探究《养气》亦必兼至《神思》。

    刘勰所谓的“养气”,究竟具有怎样的具体内涵呢?

    “气”在我国古代文论中,是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但各家在言及“气”时,含义很不一致。孟子有“知言养气”之说:“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2〕这是一种主观的道德和精神修养。 周振甫先生扼要地把它概括为一句话:孟子“所说的养气就是培养一种正义感”〔3〕。王充的《论衡》中曾有《养性》之作,虽已失传,但从其有关著述中可得到旁证,他讲的主要是一种延年益寿的养生之道。如《自纪》中所说:“养气自守,适时则酒,闭目塞聪,爱精自保,适辅服药,引导庶冀,性命可延,斯须不老。”曹丕的《典论·论文》,首开以“气”论文之先,响亮地提出了“文以气为主”的主张,认为“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此说主要是指作者先天的气质和个性,以及其与作品风格的关系。

    刘勰《养气》篇所言之“气”,虽与上述诸说不无联系,但其具体内涵和旨归却是不同的。刘勰讲的不是道德精神修养,不是养生之道,也不是作者的气质、个性和作品风格,而是为了保证“文思常利”,所必须具有的体力和精力,心境和情绪。《神思》篇说:“养心秉术,无务苦虑;含章司契,不必劳情”,《养气》篇则补充说:“纷哉万象,劳矣千想。玄神宜宝,素气资养”,不要因“钻砺过分”,“销铄精胆”,造成“神疲而气衰”的状况,这显然是指精神力气而言的。《神思》篇提出“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养气》篇则又进一步阐发说:“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这显然说的是作者临文时的心境和情绪了。

    那么,是不是培养起了充沛的体力和精力,良好的心境和情绪,即可获得“文思常利之术”呢?不是的,体力和精力,心境和情绪,在写作构思过程中,固然有不可忽视的作用,但它们只是构成“统其关键”的“志气”中的部分内容。《养气》篇所言之“气”,与《神思》篇中的所谓的“志气”,是既相互联系,相互补充,而又不能等同归一的。大致而言,“志气”中包括着《养气》篇所言之气,却并不仅仅是体力和精力,心境和情绪。

    在《文心雕龙》全书中,“气”字的含义也很宽泛,在不同的章节、范围内有不同的用法。归纳起来大致有三种情况:

    一指作者的气质、才气,如“才有庸俊,气有刚柔”。(《体性》)

    二指作品的气势、格调,如“精理为文,秀气成采”。(《征圣》)

    三指气象、气貌,如“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物色》)

    《神思》篇中所谓的“志气”,与上引诸义不同。当代龙学家们对它做了多种解释:

    一曰“所谓‘志气’,是指作家的世界观而言。”〔4〕

    二曰“‘志气可解释作情志与气质,在这里泛指思想感情。 ”〔5〕

    三曰“志气”指“意志力量”,说:“精神居住在胸中,能聚能散,其关键在于意志力量的统辖。”〔6〕

    四曰“志气”是一种“精神状态”,说:“作家运用想象,能否周游天地,贯穿古今,全在于作家主观精神在构思时的由政治地位、社会关系、生活处境所造成的强弱低昂的状态。”〔7〕

    世界观对于文学创作,特别是对作品的思想倾向,起着决定性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掌握文思开塞的“关键”。创作实践表明,世界观先进者,未必都“天机骏利”;世界观落后乃至反动者也未必都“六情底滞”。

    作者的气质、情志、思想感情,也影响、制约着创作,主要表现为倾向的表达和风格基调的形成,但它却也控制不了文思开塞的“关键”。心理学著作中,一般把人们的气质分为胆汁质、多血质、粘液质、抑郁质四种类型。试想,哪一种气质的作者,文思易开或文思易塞呢?这显然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写作作为一种复杂的精神劳动,当然需要意志力量发挥作用,但只有坚强意志而不具备其他写作条件的人,也不会常常“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反之,一个意志脆弱的人,在写作实践中,也并不见得没有一点“忽撞天机”、“文思泉涌”的情况。

    比较而言,把“志气”释为一种精神状态,似乎更为符合刘勰所论之旨。这从“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在《神思》篇中的地位、上下文之关系,可以合乎逻辑地推导出来。

    “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的上文是“思理为妙,神与物游”,这可以说是“志气统其关键”的前提,因为只有在“神”与“物”相互作用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产生文思,进一步才有“开”与“塞”的问题。“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的下文,则是在与“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对举之后,旋即用表示因果关系的“是以”二字连接,转入《神思》篇中至关重要的一段:

      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积学以储宝,酌

    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辞……在这段话中,显然地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在临文、构思之时,要进入虚静状态,使心腑清明澄澈,无杂念萦怀,亦无外力干扰,养成一种积极、专注的精神,轻松自如地致力于写作构思,如《正义》所云:“精义入神,是先静也;以致用,是后动也;是动因静而来也。”〔8 〕二是为文用思,要有“积学”、“酌理”、“研阅”、“驯致”等诸多方面的修养,即后人所谓的“养其根而俟其实”的“根本功夫”。这种“根本功夫”是在作者特定的生活境域中,日积月累,长期涵养而成的,是文思得以广泛展开的基础。如上所述,既然临文时的虚静状态和长期的“根本功夫”的修养,都是由于“志气统其关键”而来,那么“志气”的内涵,也就可以推想了。或者说得更明确一点:因为“志气”统辖着文思开塞的“关键”,所以要求得“文思常利之术”,一须“虚静”,二须涵养,这样来理解“志气”二字的具体内涵,或许就扎实一点了。

    《神思》篇中还有一句话不可忽视,即“方其搦翰,气倍辞前,暨乎篇成,半折心始。”意思是说,刚刚提笔写作之时,信心和勇气很大,欲望和激情也很强烈,但文章写成之后,只剩下原来心想的一半了。这样解释“气倍辞前”的“气”,就使刘勰为求得文思常利之术,而阐发的“养气”说,有了更为具体的内容。联系《养气》篇中“贾余于文勇”的句意,把“气”释为勇气和信心,则又有了一个力证。

    综合《神思》、《养气》两篇所论,大致上可以说,刘勰所谓的“养气”,实质上即是培养、孕育“志气”;而这种对文思开塞起着“关键”作用的“志气”,则是以作者才学识力诸多方面的修养为基础的、在写作构思过程中由体力和精力、心境和情绪、欲望和激情、勇气和信心等多种因素所形成的一种精神状态。以此验之于古今创作实践,大抵是有据可依,信而不爽的。

    当然,在“文变殊术”的写作实践中,不同作者有着不同的构思习惯和构思方式,主“虚静”者有,主“迷狂”者亦有,倡“从容率情”者有,倡“苦吟”者亦有。全面地看刘勰及其同道所论似乎有点顾此失彼了。但就他们各自的体验而言,却是理据统一,符合实际的。如果用我们今天所持的观点来阐释,构思中的“迷狂”和“苦吟”,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状态呢?

        二

    在刘勰之前,晋人陆机的《文赋》,曾形象地描述过写作构思时有开塞的状貌和感受,但他未能明白何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道理,只能“抚空怀而自惋”,发出“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的喟叹。从刘勰在《文心雕龙》全书中对陆机及其著作的评价来看,刘勰的“养气”之说,实际上是对陆机的疑问所作的一种“妙识文理”的回答。它不仅界定了“养气”的具体内涵,而且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阐明了“养气”的意义和方法。这在我国文学批评史和写作理论史上,具有发轫之功。

    首先,刘勰认为“养气”是作者进入写作过程,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如前所述,刘勰所谓的“养气”,包括着相互联系的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临文时的精神状态;二是长期的才学识诸方面的修养。他在概要阐述了这两个方面的内容之后,紧接着说:“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这显然是说,只有在才学识多方面修养的基础上,于临文时养成良好的精神状态之后,才能使“玄解之宰”定墨;“独照之匠”运斤,真正进入写作过程。为了表示强调,刘勰旗帜鲜明地提出:这就是驾驭、支配文思顺利进行的首要方法;这就是布局谋篇、制胜文苑的最重要的开端。把“养气”在写作实践中的意义,提高到这般程度,可以说是史无先例的。

    刘勰既重视临文时的良好精神状态的培养,又突出才学识等诸多方面修养的意义。他主张“学业在勤”,赞赏“锥骨自厉”的学习精神,认为从事写作,必须具有广博的学识和见解。他在提出写作构思快慢不同的情况之后,又进一步说,写作构思“难易虽殊,并资博练。若学浅而空迟,才疏而徒速,以斯成器,未之前闻”。在刘勰看来,写作构思无论是快是慢,是难是易,都要依靠学识的广博,才能的练达。学识浅陋,写得慢也没有意义;才智粗疏,写得快也是徒然。以“才疏”和“学浅”而取得成就的人,是前所未有的。这就把作者的才学识修养与写作构思直接联系了起来,从根本上阐明了解决文思开塞问题的要义。刘勰说:“博见为馈贫之粮,贯一为拯乱之药,博而能一,亦有助乎心力矣”。这里所谓的“博见”,可以理解为学识;这里所谓的“贯一”,则可以理解为综合概括的能力,两者结合起来即可有助于解决写作构思过程中经常出现的“苦贫”和“伤乱”问题。联系古今中外的写作实践加以验证,“博而能一”这一言简意赅的理性概括,是极其富有指导意义的。

    其次,刘勰认为“养气”可以导致文思的畅通,乃至灵感的迸发。《神思》篇指出,在写作构思过程中,“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其意谓写作构思过程中,思、意、言三者之间,衔接紧密,则文思畅达;关系疏远,则文思滞塞,而且往往有近在眼前而求之于四海之外的情况。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刘勰指出:“秉心养术,无务苦虑;含章司契,不必劳情”的主张。及至《养气》篇,刘勰对此意又有了新的补充和发挥,他一再指出:

      率志委和,则理融而情畅;钻砺过分,则神疲而气衰,此性情

    之数也。

      志于文也,则申写郁滞,故宜从容率情,优柔适会。若销铄精

    胆,蹙迫和气,秉牍以驱龄,洒翰以伐性,岂圣贤之素心, 会文之

    直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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