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尧典》:一篇古老的傩戏“剧本”学(4)
2014-08-14 01:40
导读:对《左传》所谓舜“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投诸四裔,以御螭魅”的“四裔”,也应根据驱傩仪式来理解。贾逵《左传》注谓“四裔”“去王城四千里
对《左传》所谓舜“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投诸四裔,以御螭魅”的“四裔”,也应根据驱傩仪式来理解。贾逵《左传》注谓“四裔”“去王城四千里”,实在不必如此渺远。“四裔”字面意义为四方渺远之地,但“远”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凡与日常生活无涉、在公众“视野”之外的边缘之域(而且不必是“地域”,也可是精神之域),都可视为“远”,视为“裔”,村落外的荒坟乱岗,人烟罕至,孤魂野鬼出没,在空间上虽离村很近,对村民的日常生活而言,却离的很远;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诸侯都城,对深居王城的天子来说,却可能很近,因为“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当舜之时,国小民寡,故其“四裔”概念,不会远于部落所居的视野,而对仪式而言,所谓“四裔”,或许仅仅是举行仪式的神圣兆域之外的地方。因此,所谓“流四凶族,……以御螭魅,”大概也就是把“替罪羊”赶出城门,“投诸四裔”无非是“宾于四门”,若“四裔”果如贾逵所说的是指天高皇帝远的蛮荒之地,则“流四凶族”就不能仅仅止于王城“四门”,而应一直将他们押解到王国疆域的边境线上。后世的傩仪,也是把邪祟的象征物逐于城门而已,《续汉书.礼仪志》记汉宫傩仪“欢呼,周遍前后省三过,持炬火,送疫出端门。门外驺骑传炬出宫司马阙门门外,五营骑士传火弃雒水中。”《新唐书.礼仪志》记唐代宫中傩仪“周呼讫,前后鼓噪而出,诸队各趋顺天门以出,分诣诸城门,出郭而止。”郭内是安宁和平的人间世,郭外则是鬼蜮横行的鬼世界,人间与鬼界,界线分明,每年一度的傩仪,正是为了重新确认、划定这条界线,使人鬼各安其居,互不相扰,如此才有“四门穆穆”,天下太平。
2、“舜舞干戚而有苗服”的记载反映了傩仪表演中对敌人的象征性征服。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傩仪本是一种巫术仪式,但当它成为国家盛典之后,自然就具有了政治意义,它既可厌服冥冥中的魑魅魍魉,也能用来吓唬现实世界的敌对势力,在此意义上,傩仪与那种炫耀武力的阅兵仪式并无本质的区别,傩仪于是成了一种维持社会政治制度和公安秩序的政治-巫术。
《韩非子.五蠹》云:“当舜之事,有苗不服,禹将攻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如果有苗果为一个“犯上作乱”的氏族,它肯定不会因为舜拿着家伙虚晃几招就俯首称臣,《韩非子》所述实际上只是一场傩戏的写照:舜(方相氏)率武士(神兽)执戈扬盾、纠纠而舞,三苗(丑角,替罪羊)望风而逃、抱头鼠窜。
《墨子.非攻下》也讲到禹征有苗之事:
昔者有苗大乱,天命殛之。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于市,夏冰,地坼及泉,五谷变化,民乃大振。高阳乃命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四电诱祗。有神人面鸟身,若瑾以侍,扼矢有苗之祥,苗师大乱,后乃遂几。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为山川,别物上下,卿制大极,而神民不违,天下乃静,则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
《墨子》的叙述更有神话色彩,因此也更暴露了“舜(或禹)征有苗”这一“史实”的巫术底蕴。据其所述,有苗之祸,非仅人祸,更兼天灾,表明“禹征有苗”原本是一场祛除水旱之灾的傩仪,三苗只是象征天灾的“替罪羊”。
藉追打替罪羊的形式禳天灾的傩戏,在山西尚有流传,如雁北“社赛杂戏”中的《跳鸡毛猴》9、《斩旱魃》10。《鸡毛猴》中出场的有“王”和两位娘娘(舜与二姚?)以及鸡毛猴,后者面部画成丑角形象,头巾插雉翎(三苗或三毛?《山海经.海外南经》“三苗国”“一曰三毛国”),手持鸡毛竿,腰系大车轱辘,在村民的追打下跑遍大街小巷、各家各户,为人们消灾去祸。鸡毛猴若被追上,就会被当场“处死”。《斩旱魃》中先有“旱魃”登台跑场,随后追出手执铡刀的四位天王。旱魃在逃跑时把一只活鸡拧下脑袋,淋血满脸。旱魃跑遍全村后,被押回台上“处斩”。村民们与舜一样,相信经过这一番“执干戚舞”,人祸、邪祟和天灾都会被彻底地征服,从此以后就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四门穆穆、地平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