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丑的美学意义(3)
2013-08-14 01:10
导读:然而,葆有惊异是困难的,面对人的辛劳,日复一日的琐碎事物,愈来愈专业化的社会分工,各种精密的知识体系和传统权威,无数的智力陷阱与诱惑,谁
然而,葆有惊异是困难的,面对人的辛劳,日复一日的琐碎事物,愈来愈专业化的社会分工,各种精密的知识体系和传统权威,无数的智力陷阱与诱惑,谁的惊异能持续得这么久呢?时代的务实风习,功利的考虑,博学和聪明,以及匆忙的算计和理智的谋划。这一切使得开启思之行经的“惊异”倏忽而逝。难怪法国作家阿拉贡会说:人们“对惊异事物”的“感受力统统消失殆尽了”,会自问:“我能长期具有那种对日新月异的感受力吗?”[29](P406)现代艺术正是针对“惊异”的匮乏,而用各种异于常态的“丑怪”之作给人以巨大的冲击力,震撼力,让人在惊骇的状态下,集中注意,反思自身,苏醒生命,使灵魂不再在习惯的放射线下沉睡,使存在的真实境况瞬间清晰突显出来,使人的全部力量一下子异常猛烈地振奋起来。 这种灵魂的内在震撼,使感性个体受到剧烈的情感冲击,荡涤了人的生命情感的自然状态。这种灵魂的苏醒带来个体生命价值信仰的苏醒,使震颤的人心连带着整个生命获得新生。
因此,高更以单纯的颜色,随意表现出的带有情感夸张的《雅各与天使搏斗》在震惊人们的同时,用色彩感知触动了人的心灵深处。恰如他自己认为的:“色彩,正是象
音乐同是颤动,是能够达到自然里所具有的最普遍的东西,因而也是最平凡的东西,这是内在的力。”[26](P232)同样,当马蒂斯和他的野兽派同道,用大红大绿等许多使当时感觉细腻的西方画家认为粗野而避免使用的色彩,构画“野兽”般的图画时,他给观众震动的就不仅仅是这种形式似乎反映出原始色彩的“野性”。更深地,它却接入了人类心灵深处的情感琴弦。从这一意义上理解,我们说布列东道出了奇异的奥秘:“奇异的总是美的,任何东西只是奇异的就是美的;实在,除了奇异的,没有什么是美的。”[45](P66)可以说,现代艺术正是通过奇异怪诞来震惊人们,恢复本性的。
(科教范文网 lw.AsEac.com编辑整理) 西班牙画家戈雅的绘画是一个很好的范例,他的画给人的感受就令人在难以立即作出判断中去关注那远大未思之物:“大家传看着这些画,在这间静室里,登时就充满了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和怪物,像兽又像恶魔的东西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朋友们观看着,他们看到这些五光十色的形象尽管有他们的假面具,可是通过这些假面具可以看到比有血有肉的人更加真实的面孔。这些人是他们认识的,可是现在这些人的外衣却毫不留情地被揭掉了,他们披上了另一种非常难看的外衣。这些画中的形状可笑而又十分可怕的恶魔,尽是些奇形怪状的怪物,这些东西虽然是难以理解的,却使他们受到威胁,打动了他们的心弦,使他们感到阴森凄凉和莫名其妙但又足以深思,使他们感到下贱,阴险,仿佛很虔敬但又显得那么放肆,感到愉快天真但又显得那么无耻。”[46](P331)戈雅虽然不是“现代”艺术家,但其绘画却具有现代艺术的性质并深刻地启示了不少现代艺术家的创作。
文学中令人在震惊中接通本性的作品不乏其例,如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中的一切是那么阴冷、乏味、怪诞、残酷乃至荒谬绝伦,其间渗透着一种深深的情感衰退。这种彻底的冷漠性、反向性犹如一帖强力清醒剂,使失迷在单面性的现代人在震撼中向本性复归。正如荣格所说:“人类精神史的历程,便是要唤醒流淌在人类血液中的记忆而达到向完整的人的复归。……这个‘完整的人’由于当代人在他们的单面性中迷失了自身而被遗忘,但却正是这个完整的人在所有动荡、激变的时代曾经并将继续在上部的世界中引起震动。”[47](P176)
把握住了现代艺术灵魂的艺术家,透过那“丑的光辉”所看到的,正是现代人在重新觉醒中所产生的新的生命力的巨大冲击力。艺术家以丑的意象去震醒人们,从而将人被异化这一现实撕开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认为,艺术成了人性觉醒的向度。因为在那荒诞的生活中,在彼此疏离的众生相中,在人人都丧失了自己的根、自己的精神家园的异化世界中,惟有发现自己、发现人类变形的艺术家才是清醒的人。可以说,这发现荒诞、骚乱、丑陋、冷漠、死亡的艺术家是正常的人。可以说,在回归精神家园之途,现代艺术的深度直接成为人性的深度和人性觉醒的深度。可以说,现代艺术的丑正是用惊异触动他人在自我苦闷的逼迫中,解除了对人性的压抑从而跃入一个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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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上诸点并不能说,我们已完全概括了现代艺术“审丑”的意义,但无疑地,它们可以证明丑并非全是无聊厌世,丑并非全是颠覆解构。丑陋、荒诞、抽象的现代艺术虽造成了人在美学感受层次上的断裂,但由于它在表现对象的开掘上比传统的描绘更能深入到意识的不同层面,探及意识的深层底蕴;它深刻反映了物质的富有与精神的困顿、人的心与物的尖锐对立以及现实的极端不合理性,证明了现代物质文明是以人性扭曲和精神异化为代价的;它帮助着人们认识现实,反观自身。现代艺术用受难的、令人战栗的语言所表现的如果说是一种异化状态,那么它正是一种抗议外在异化的内在异化,只有在这样的异化形态中,现代艺术才控诉了异化,否定了现实的压抑性统治,用自戕的方式禀承拯救。现代艺术家创造了一种反向性艺术,以荒谬古怪的物质现实与非现实来歪曲那曾被歪曲的美和意义,以丑的意象去揭示人类的尴尬处境,从而将人从异化的现实中撕裂开来,从而把艺术的叩问导向那悠远神秘的本根,把艺术的追思导向那不可表现的领地。在自我痛苦和惶恐的挣扎中,在失望和追求的煎熬中,现代艺术通过震醒人们,透射了几丝艺术对人的灵性和生命力看护的情思。
结 语
在肯定现代艺术的美学意义之后,我们又必须再回过头来反思。的确,现代艺术以其对创造潜能的极度发挥,对社会弊病的充分展示,对技巧手法的无尽求新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阶段,给人们拓展了一片全新的美学空间。但这种“前进”和“发展”往往是以极端的法则不断推演的,在极端本身实现之时,也往往是其探索方向消亡之际。这构成了一个悖论:要么又回到原点,进行新一轮演练;要么只好“就此打住”。这也许是许多人惊呼“艺术终结”和“艺术死亡”的原因吧!但我们认为,艺术作为表现人和世界的语言而言,是不会“终结”和“死亡”的,除非人本身不存在。只要人类存在,就会有对这种语言的吁求,也就会有艺术。正如杜夫海纳所说:“艺术永远是人对自然的第一声回答。象这样,经过挣扎和痛苦,躁动在即将临盆的世界的腹中,艺术可能仍然是幸运的,而且有着美好的未来。”[48](P202)因此,现代艺术并非是艺术的末日,而是呼唤重新协调人与世界关系的开端。从这种角度看,所谓“美的艺术”与“丑的艺术”可谓殊途同归。我们对现代艺术的“美”或“丑”争执不休时,其实抓住的已不是艺术的本质,而是“美”或“丑’的形式了,这正如海德格尔讲人们在执着“存在者”的同时却遗忘了“存在”本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