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白花(1)网(2)
2015-05-12 01:13
导读:女画家这天所画的是一片茅草,茅草的叶和茎都枯黄了,只有穗子是银白的,茅草的穗子薄薄的,是一边倒,被茅草柔韧的细茎高高举着。每一根茅草的穗
女画家这天所画的是一片茅草,茅草的叶和茎都枯黄了,只有穗子是银白的,茅草的穗子薄薄的,是一边倒,被茅草柔韧的细茎高高举着。每一根茅草的穗子单看都不起眼,把许多穗子连起来看,就是一片白,就有了些气势。田野里有风,茅草的穗子旗帜一样迎风招展。风大的一阵,茅草穗子被风抿下去了,抿得贴向地面。风一过去,穗子迅速弹起来,振臂欢呼一般高扬。茅草穗子的吸光和反光性能都很好,成片起伏不定的茅草穗子,把秋天的阳光吸进去,又反射出来,远看近看都白花花的,让人怀疑是走进了月光一样的梦境。茅草长在一片荒地上,面积并不大。可经女画家一画面积就大了,白茫茫的,好像一眼望不到边。在小扣子眼里,女画家的画是有声音的,那声音是旷野里的长风吹在茅草穗子上发出来的,呼呼作响,一直向天边响去,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种声音了。在小扣子眼里,女画家画的画是有温度的,温度很低,让人感到一种萧萧的凉意,一看就想抱紧自己的身子,并想加一件衣服。在小扣子的眼里,女画家画的画是有气味的,这种气味当然不是颜料的气味,而是土地的气味,茅草穗子的气味,还有风的气味。这种气味不能用甜或者苦来表述,因为它不是用鼻子和味觉分辨,而是用眼睛和回忆唤起。有了声音、温度和气味,女画家画的画就不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和深远的,就像是一个神话般的世界,让人一看就不知不觉走进去了。
小扣子看见,他家的黄狗突然跑到茅草丛里去了,在那里仰着脸瞎看。不懂事的家伙,这样会耽误人家画画的。小扣子刚要把黄狗赶开,女画家说,不要管它。结果女画家把黄狗也画进画里去了。小扣子心里一喜,女画家总算画了他家的一样东西,他总算为女画家做出了一点贡献。上了画,黄狗跟平常日子不大一样。在平常,黄狗是很调皮的,老是闲不住。画上的黄狗在张着耳朵听风,显得很成熟,很孤独,好像还有些发愁。这样的黄狗让小扣子顿生怜爱,他真想马上抱住黄狗,把脸贴在狗脸上亲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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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画家画完了画,问:这是谁家的狗?
小扣子还没说话,几个孩子就往前推他,说是小扣子家的狗。
女画家对小扣子说,你们家的狗不错呀!
小扣子眼睛躲着,不知说什么好。小扣子的脸有些红。
女画家问:你们这儿种荞麦吗?
别的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回答不上来。这时候小扣子不说话不行了,小扣子说:种。既然只有小扣子能回答这个问题,女画家就只看着小扣子。女画家的眼可真亮啊,恐怕比太阳还亮,小扣子只看了女画家一眼就不敢看了。女画家还很年轻,除了眼睛很亮,她的头发也很亮,牙也很亮,嘴唇也很亮,照得小扣子不敢抬头。可是女画家对小扣子说:来,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看你小子很知道害羞啊!
小扣子在肚子里鼓了鼓勇气,把头抬起来了。只有女孩子才害羞,他是个男孩子,不能害羞。可是不行,他刚把头抬起来,眼皮又低下去了。这时亏得他家的黄狗过来了,黄狗过来靠在他腿上,并撒矫似的往他腿上蹭,才使他有了点依靠。他蹲下身子,抱住狗的脖子,一只手为黄狗顺毛。他发现,黄狗的眼睛虚着,好像也不敢看女画家。
女画家的问题还很多,他问小扣子,荞麦是不是红秆儿?绿叶?白花?荞麦花开起来是不是像下雪一样?女画家问什么,小扣子都说是。有一个问题小扣子吃不准,荞麦是什么时候种?女画家提了这个问题,他就得回答,不能让女画家失望。他先说春天种,又说不对,夏天种。他这样一会儿春天一会儿夏天的,别的孩子都笑了。那些孩子更说不清荞麦是什么时候种,但小扣子说得不准确,人家就有权利发笑。女画家看出小扣子的窘迫,说没关系没关系,不管什么时候种,只要种就行。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女画家的画箱也很别致,她把画笔和颜料从箱子里取出来,折巴折巴,画箱就变成了一只凳子。她就坐在凳子上画画。画完了画,她把凳子折巴折巴,凳子又变回箱子模样。小扣子觉得女画家的箱子像是传说中的宝物,他有个渴望,很想替女画家把画箱背一背。女画家像是看透了小扣子的心思,她说:谁替我背着画箱子,我给谁一块糖吃。
听女画家这么一说,孩子们一下子都抢过去了,抓住画箱子的背带,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看来想背画箱子的不止小扣子一个。
女画家说,不要争,不要争,我来看看让谁背。在决定让谁背之前,她把糖掏出来了,分给每人一块。当女画家分给小扣子糖时,小扣子说他不要糖。小扣子的意思是,他不是为了糖才背画箱的,他的意思跟别人的意思不一样。女画家把每个孩子都看了一遍,总算把目光落在小扣子身上了,说:我看你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好吧,箱子由你来背。不过,糖还是要吃的。她拉过小扣子的手,一拍,把糖拍进小扣子的手里去了。小扣子一握,感到手里的糖不是一块,是两块,他的心口腾腾地跳起来。为了防止别的孩子看出女画家多给了他一块糖,他的手把两块糖紧紧攥着,一点儿也不敢松开。他仿佛觉得,两块糖在手心里也在腾腾地跳动。小扣子把画箱的背带斜挎在肩上,大步走到前面去了。小扣子听见女画家在后面问他的那些小伙伴:糖甜吗?小伙伴们答:甜!
当晚,小扣子让母亲去给女画家送鸡蛋。母亲问:你这孩子,难道要拜人家当老师,跟人家学画画吗?
小扣子说,女画家把我们家的黄狗画在画上了。
母亲一听,就在院子里找狗。狗在墙根卧着,见女主人找它,才到女主人身边去了。母亲说:我说狗怎么蔫蔫的,原来人家把它的魂抽走了。
(科教范文网 fw.nseac.com编辑发布) 小扣子不同意母亲的说法,说女画家没抽黄狗的魂。
母亲说:你不懂,狗靠魂活着,不抽狗的魂,她的画就画不活。人家说了,不管画啥东西,都得先抽魂。
小扣子有些惊奇,问:魂是啥东西?
母亲想了想,说魂嘛,跟血差不多,血是红的,魂大概是白的;血看得见,魂看不见。
小扣子问:那,茅草穗子有魂吗?
母亲说:有呀!
小扣子抬头看见了天上的月亮,问:那,月亮有魂吗?
母亲说:月亮不光有魂,月亮的魂还多呢,你看这地上,都是月亮撒下的魂。
小扣子想起女画家问他们这里种不种荞麦的话,想必荞麦花也是有魂的了。要是养麦花开满一地,那雪白的花魂不知有多少呢!
母亲见小扣子沉默下来,以为小扣子把抽魂的事想重了,遂笑了笑,要小扣子不用担心,人流点血不怕,血越流越旺;黄狗抽走点魂也不怕,抽去的是旧魂,补上的是新魂,补充了新魂的黄狗会比以前还精神百倍,于是母亲包上一些鸡蛋,带上小扣子和黄狗,给女画家送去了。
女画家坐在房东家院子的月亮地里,正跟房东一家人说闲话,好像说到的话题又是养麦花。人一来,话题就暂时打住了。女画家不知道小扣子的母亲为何给她送鸡蛋。母亲把小扣子推到前面,说:你把我们家的狗画到画上去了,我儿子让我来感谢你。女画家笑了,说画了人家的狗,不但不给人家钱,还要白吃人家的鸡蛋,这样的便宜事上哪找去!女画家把鸡蛋收下,还有
笑话,她说,这些鸡蛋她先不吃,一个一个画在画上,这样小扣子家的人还会给她送鸡蛋,送到后来,她就不画画了,成贩鸡蛋的了。
内容来自www.nseac.com 女画家的笑话把院子里的人都说笑了。
月光正好,母亲和小扣子没有马上回家,听到女画家接着刚才中断的话题,又说到了荞麦花。女画家说,她小时候,跟着下放的父母在农村住了一段时间、好像看见过荞麦花。荞麦地村子西边,一大块地种的都是荞麦。在她印象里,荞麦花不是零零星星开的,似乎一夜之间全都开了。她早上起来,觉得西边的天怎么那么明呢?跑到村边往西地里一看,啊,啊,原来是荞麦花开了。荞麦花开遍地白,把半边天都映得明晃晃的。她跟着了迷一样,天天去看荞麦花,吃饭时父母都找不着她。荞麦花的花是不大,跟雪花差不多,但经不住荞麦花又多又密,白得成了阵势,成了海洋,看一眼就把人震住了。在没有看到荞麦花之前,她喜欢看那些一朵两朵的花,老是为那些孤独的花所感动。看到了大面积白茫茫的荞麦花,她才打开了眼界,才感到更让人激动不已和震撼的,是潮水般涌来的看不见花朵的花朵。她当时很想放声歌唱,或者对着遍地白花大声喊叫。可惜她那时不会唱什么歌,喊叫也喊叫不成,只能钻进密密匝匝的花地里,一呆就是半天。她记得荞麦地里蜜蜂和蝴蝶特别多,嘤嘤嗡嗡的,像是在花层上又起了一层花。她感到奇怪的是,到了荞麦花的花池里,连蜜峰和蝴蝶似乎都变成了白的,蜜蜂成了银蝶子。她晚间也去看过荞麦花。晚间很黑,没有月亮。不过,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满地的白花老远就看见了。她看着前面的光明,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花地里。
说到这里,女画家轻轻地笑了。她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也许她说的是自己做的梦,相似的梦做多了,就跟真的荞麦花弄混了。反正那样的荞麦花如今是很难看到了。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院子里的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有如霜的月光静静地洒落。
小扣子的母亲把女画家的话都记住了。
来年,在小扣子的一再要求下,母亲种了一块荞麦。小扣子看见,荞麦发芽了,荞麦长叶了,荞麦抽茎了,荞麦结花骨朵……荞麦终于开花了!荞麦花开得跟女画家的回忆一样恍如仙境,把小扣子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从荞麦开花那一刻起,小扣子天天在花地里,并不时地向远方张望。母亲知道小扣子盼望什么,她帮着小扣子向远方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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