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建国与回鹘文化的关系(4)
2014-01-27 01:18
导读:亦无暴水来损耗”;“彼界宝山亿万种,香烟涌出百万般,内外光明身清净,甘露充盈无边畔。泉源清流无间断,真甘露味无浑苦;圣众充饱无欠少,若有
亦无暴水来损耗”;“彼界宝山亿万种,香烟涌出百万般,内外光明身清净,甘露充盈无边畔。泉源清流无间断,真甘露味无浑苦;圣众充饱无欠少,若有渴乏无是处。”[67]这位尊神也就是阿保机费尽心机迁来此处加以神话的始祖——奇首可汗。当然,阿保机神话始祖,根本在于神话自身。
天地同祭可能是契丹旧俗,但天神、地祇并列也可以在摩尼教神话里找到比附的依据。如前所述,在摩尼教里,耶稣、惠明使和大智甲构成了常被祈祷的三位一体,但耶稣只是主神第三使的一个分身,惠明使则经常显示为女身,大智甲即瓦孟(Vahman)既是灵魂的引导者,又可喻指得到拯救的国王。这一神话既可解说祭山仪中天神、地祇一神二相的问题,也可解说始祖传说中奇首可汗与可敦异性配偶的问题,更妙的是,还可以与阿保机降生神话(“左右若有神人”)联系起来,从神统和法统两个方面进一步强化阿保机的形象和地位。
理解所谓契丹始祖神话“青牛白马”说的关键在于,被阿保机神话了的始祖奇首可汗与所谓白马神人与青牛天女繁衍八子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范畴,阿保机的始祖是天神,而象征契丹族的“八部”[68]始祖即繁衍八子是凡人。我认为“青牛白马”并不是天神地祇,主要理由是:
1、据宋人王易《燕北录》记载,有“赤娘子者,番语谓之‘掠胡奥’,俗传是阴山七骑所得黄河中流下一妇人,因生其族类。其形木雕彩装,常时于木叶山庙内安置,每一新戎主行柴册礼时,于庙内取来做仪注,第三日送归本庙。”[69]诚如刘浦江先生所断言:“这个所谓的‘赤娘子’,显然就是青牛白马传说中驾青牛车泛潢河而下的天女。”[70]而同时木叶山庙内还有奇首可汗、可敦形象,可见所谓青牛天女并非地祇。查契丹“柴册仪”仪注中有“又置再生母后搜索之室”,而且开始也是仪式上唯一的偶像[71],赤娘子应即指此,寓意受册可汗在人间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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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辽史·太祖淳钦皇后述律氏传》(注意:这位就是耶律阿保机的回鹘皇后,详见下):“后简重果断,有雄略。尝至辽、土二河之会,有女子乘青牛车,仓卒避路,忽不见。未几,童谣曰:‘青牛妪,曾避路。’盖谚谓地祇为青牛妪云。太祖即位,群臣上尊号曰地皇后。”显然,童谣是一个谶语,暗示述律氏即始祖传说中的可敦、祭山仪中的地祇,连青牛妪(=赤娘子)见了她都要让路,因而做地皇后是天道使然。倘若青牛妪本身就是地祇,那她为什么要给述律氏让路,述律氏又算是那路尊神?可见,说“谚谓地祇为青牛妪”完全是后来的修史者不明究里,强作解人,节外生枝,徒然添乱。顺便说说,据研究,皇后在契丹语里称“忒里蹇”,尊称曰“耨斡么”,称“可敦”是突厥及回鹘的称呼[72]。这适为所谓奇首可汗、可敦名号产生于耶律阿保机娶回鹘人(摩尼教徒)为妻时代的说法添一佐证。
3、最不可理解的是契丹祭祀经常杀青牛白马作牺牲[73],如前引《辽史·志》所谓“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示不忘本”。学者王民信早就指出:“杀青牛白马以祭祀,是一件不合常理的情形。青牛白马既有功于契丹氏族的创建,何以一定要杀之才能‘示不忘本’?按突厥自以‘出诸狼种’,故‘旗纛之上施金狼头……盖本狼生,志不忘本’。是突厥并未杀狼以祭祀。又满洲先世范察为鹊所救,亦未见满洲人射杀鹊以祭天,示不忘本。今契丹人刑有功于族人的青牛白马以祭天,实在是违背常理,更何况《通典》及两《唐书》均未载此故事。”[74]尽管古代北方及东北民族不乏以白马告祭的例子[75],但绝不因为它是象征始祖的图腾,更非因其代表天神。牺牲的本意是取悦祭祀对象,岂有专以祭祀对象的代表或象征作为牺牲之理?
(转载自科教范文网http://fw.nseac.com) 总之,这种介于神、人之间,既与种落起源有关又须以牺牲献祭的方式予以否定的现象非同一般。由于与白马同时牺牲的还有青牛,因此有必要考虑整合了传统的其他因素。冯家升先生早年曾撰《契丹祀天以青牛白马之解释》,提出:“所谓一男子、一妇人,非若犹太之亚当、夏娃乎?”[76]可惜冯先生没有展开论述这一观点。其实,如果考虑到回鹘摩尼教文化的因素,将白马神人和青牛天女比作亚当、夏娃是最合适的一种解释方式。
据研究,摩尼教认为:为了阻止光明分子得到拯救,黑暗魔王造出一对恶魔来吞食其他动物,以收集其体内的光明分子加以禁锢;这对恶魔成为配偶,却按明使的形象生下一对肉身,这就是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亚当和夏娃肉体虽是黑暗物质构成,灵魂却是由光明分子组成的。摩尼认为,人类的身体就是一个小世界,里面既有光明分子,也有黑暗物质;黑暗物质为首的便是贪欲,它促使人类的生殖,以确保光明分子世代被人体禁锢不得拯救。无论如何,人类的繁殖过程便由亚当、夏娃开始了,于是使光明分子持续地被禁锢在人体之内。黑暗魔王的这一做法使拯救恢复光明的工作更为复杂困难,大明尊不得不派更多的天神明使来做拯救工作。由于人类是暗魔的子孙,而这些子孙的灵魂却是由光明分子组成的,这就形成了拯救人类灵魂的程序问题:拯救之神先将人的灵魂运到月宫去锻炼,锻炼纯净的灵魂再转到日宫去,最后回归光明王国。[77]
很明显,在这样的教义中,青牛白马作为种落始祖的象征用于向天神献祭,祈愿原罪得到解脱、灵魂得到拯救等等,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如果考虑到所诉求的拯救之神实际上是喻指阿保机的祖先从而阿保机本人,对始祖传说的这种宗教改造就更有意义:传说的父子关系变成了宗教的神人关系,世俗的统治问题变成了宗教的拯救问题。这种摩尼教教义比起那种以青牛白马为天神地祇,可汗和所有的契丹人一样都是神族后裔的说法,正在谋求即位和称帝的革命家耶律阿保机会选择哪一种呢?我想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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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最后想再为“青牛白马=亚当夏娃”说提供一条证据。前引宋人王易《燕北录》提到:“赤娘子者,番语谓之‘掠胡奥’,俗传是阴山七骑所得黄河中流下一妇人,因生其族类。”赤娘子已经刘浦江先生考证为青牛天女,此不赘述。“掠胡奥”自是传说始祖的名称,我怀疑起首的“掠”字可能是“椋”(读liang)字形近致误, 椋胡奥即是当时对Adam Hawwah亚当夏娃的音译。如前所述,摩尼教是经中亚的粟特人传给回鹘人的,词首元音脱落是粟特语的特点;古代d、l同类邻纽(发音部位相同而方法略有差异),可能发生音转,更何况是音译外来词,所以[A]dam Hawwah就被听成椋胡奥而被记了下来。因此,椋胡奥很可能是中国古代对西方传说人类始祖亚当夏娃的最早译名之一。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文献记载的契丹始祖“青牛白马”说已经在阿保机时代与回鹘摩尼教实现了整合。
三、燔柴、祭东及其他
我们看到,除了阿保机降生神话、契丹始祖神话之外,还有一些契丹的重要习俗如祭山仪——木叶山祭祀也受到了回鹘摩尼教文化的影响。因此,与这些习俗相关的一些礼仪、活动应该也会受到同样的影响,本节拟就此进一步加以探讨。
契丹有所谓“柴册仪”,《辽史·国语解》:“柴册,礼名。积薪为坛,受群臣玉册。礼毕,燔柴,祀天。阻午可汗制也。”这是相当于汉仪中“皇帝受册仪”的契丹旧俗,看得出来,名为“阻午可汗制”,也已经与汉仪有所整合,故《礼志》注文:“又有《上契丹册仪》,以阻午可汗柴册礼合唐礼杂就之。”[78]我认为,这里的“燔柴”活动值得注意。燔柴意在告天,其意或可当唐礼之“燔燎”[79]。问题是,契丹燔柴经常单独进行,非如汉仪唐礼仅为仪注之一,如台湾学者王民信所揭示:“太祖六年,因诸弟迭剌、寅底石、安端等反,太祖引军南趋十七泺,燔柴;次年乱平,亦燔柴;太宗会同三年,率百僚谒太祖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