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建国与回鹘文化的关系(6)
2014-01-27 01:18
导读:经做过研究,主要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契丹人敬日崇东的原因,一是契丹人是否日月并祭兼拜[104]。 关于第一个问题,冯家升先生曾提出:“考敬日崇东之
经做过研究,主要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契丹人敬日崇东的原因,一是契丹人是否日月并祭兼拜[104]。
关于第一个问题,冯家升先生曾提出:“考敬日崇东之俗,不惟契丹人有之,凡内地北方人民,几莫不然。盖以彼等相同,故于风俗习惯,类多相似。塞北气候寒冷,人所共知。日升则温,日没则寒。一年之中,温暖之时较少。……为其如此,故人民常依之顺势,太阳出没,定其屋庐之方向。……里巷背阴向阳,亦犹门屋东开向日也。”[105]冯先生的意思是说,敬日崇东、门屋东开的习俗源于向阳取暖的生活需要,这可真是面壁虚构的奇谈!稍有一点北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屋室要向阳取暖只能是门窗朝南,朝东肯定是不行的。我现在的居室就是东西向(俗谓方向不正),冬天最需要阳光的时候却几乎整天都见不着太阳。所以,敬日崇东肯定和向阳取暖无关。既然这种习俗与实际生活需要无关,那就只好从精神生活方面去寻找原因。其实,冯家升先生已经发现突厥、回纥(回鹘)等古代也有敬日的习俗,惜因泥于陈说,以为“契丹贵日崇东,亦所固有,非必受突厥风俗之影响”[106],未能深究交流途径。我认为,契丹敬日习俗固未必受突厥影响,但完全可能受回鹘影响。因突厥汗国久亡,其“日火崇拜”为祆教习俗[107],重点在火不在日[108];而回鹘则以崇拜光明的摩尼教为国教,如前所述,按照摩尼教教义,人类灵魂得救的程序是:拯救之神先将人的灵魂运到月宫去锻炼,锻炼纯净的灵魂再转到日宫去,最后回归光明王国[109]。这应当就是契丹祭东、拜日乃至形成敬日崇东习俗的本意。
关于第二个问题,《辽史》明确记载契丹日月并祭的有两次,见《圣宗纪》一:统和元年十二月“戊申,千龄节,祭日月,礼毕,百僚称贺”;《圣宗纪》二:统和四年十一月“癸未,祭日月,为驸马都尉(萧)勤德祈福。”明确记载不拜月的只有一条史料,即《兵卫志》上“兵制”条:“凡举兵,帝率蕃汉文武臣僚,以青牛白马祭告天地、日神,惟不拜月,分命近臣告太祖以下诸陵及木叶山神,乃诏诸道征兵。”举兵为特例,本不可据之以偏概全,但《礼志》有拜日仪而无专门的拜月仪又引起了疑虑。《辽史·礼制·考证》在引述《兵制》的记载以后指出:“则拜日之仪,有独拜日者,有兼拜月者。拜月之仪,志虽未载,其仪当与拜日等。”[110]冯家升先生则认为:“《志》无拜月仪者,不为所贵也。日月敬拜轻重之分,甚属显然,何得谓拜月与拜日等乎?”[111]查《辽史》,契丹用日月兼名之事颇多,如太宗天赞五年“八月丁酉,以大圣皇帝、皇后宴寝之所号日月宫,因建日月碑”;会同元年六月“癸巳,诏建日月四时堂,图写古帝王事于两庑。”保大元年“金兵望日月旗,知天祚在其下”。可见,说契丹兼拜日月应该是不会错的。但冯先生所说“日月敬拜轻重之分”可能也是有的。按照摩尼教的说法,“月之所以有十五天不太明亮,就是因为人间的灵魂在那里受锻炼,其中不纯洁的黑暗分子显露出来造成的。等到灵魂都炼得纯净时,就转到日宫去,而月宫由于空净而恢复了光明。这样的情形,每月又有十五天。”[112]这大概就是契丹日月兼拜同祭却又“敬日常胜于敬月”的原因。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编辑) 于是我就想,天赞三年(924)六月耶律阿保机当众预言自己的归宿,最后说:“日月非遥,戒严是速”[113];祖州“内城,殿曰两明,奉安祖考御容;曰二仪,以白金铸太祖像;曰黑龙,曰清秘,……太祖陵凿山为殿,曰明殿。……门曰黑龙”[114],这些很可能都和摩尼教信仰有关。敦煌出土《摩尼教残经一》:“惑游心城,当知是师乐说日月光明宫殿,神通变化,具足威力;次于法中,专说诚信”;《下部赞》:“对日月宫,二光明殿,各三慈父,元堪赞誉”[115]。按照摩尼教教义,在拯救灵魂(光明分子)的道路上,“日宫里住着第三使、生命母和净风,而明使耶稣、惠明使和初人(先意)则住在月宫。”[116]
契丹有君基太一神,《辽史·国语解》:“君基太一神,福神名。其神所临之国,君能建极,孚于上下,则治化升平,民享多福。”太祖九年(915),“是岁,君基太一神数见,诏图其像。”所谓“君能建极”,显然是修史文人的望文生义之说。那么这位君基太一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我认为,还是来自回鹘摩尼教的神明。据研究,“救世主耶稣居于月宫,在突厥文书中,它实际等于月宫。日神和月神(回鹘语Kün-ai-t?ngri)是中亚摩尼教广为崇拜的拯救之神。”[117]君基太一显然就是回鹘语Kün-ai-t?ngri刻意文饰的一种音译,本意为日月天神。在回鹘汗国时期可汗的尊号里,经常可以见到嵌有这种名号[118]。这里顺便说说,后来的宋朝崇奉道教,有所谓十神太一,其中君基太一、臣基太一、民基太一名号[119],很让人怀疑就是由契丹君基太一神名望文生义敷衍而成。诚如是,这也可算作传统交流整合的一个典型案例吧。
本节最后想就契丹葬俗谈几句。《北史·契丹传》:“父母死而悲哭者,以为不壮。但以其尸置于山树之上,经三年后,乃收其骨而焚之。”可见契丹人早期的丧葬制度,是一种天葬加火葬的形式[120]。然而《新唐书·北狄契丹传》却说:“风俗与突厥大抵略侔。死不墓,以马车载尸入山,置于树颠。子孙死,父母旦夕哭;父母死则否,亦无丧期。”显然,唐代的契丹受突厥日火崇拜的影响,一度摒弃了火葬习俗。可是,同是《新唐书》作者的欧阳修又在《新五代史·四夷契丹附录》里说:“父母死,以不哭为勇,载其尸深山,置大木上,后三岁往取其骨焚之”,乍看与《北史·契丹传》全同,但与《唐书》记载比较可知,五代时契丹葬俗不再受突厥影响,且在相当的层面上实行火葬[121]。契丹贵族火葬少见,但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多用尸床、尸台而很少用棺[122],这很可能是一种裸葬的遗俗;二是早期很少以生前用品入葬,如祖州内城诸殿“各有太祖微时兵仗器物及服御皮毳之类,存之以示后嗣,使勿忘本”[123];“丧葬仪:圣宗崩,……太巫祈禳。皇族、外戚、大臣、诸京官以次致祭。乃以衣、弓矢、鞍勒、图画、马驼、仪卫等物皆燔之。至山陵,葬毕,上哀册。”[124]我怀疑这些可能都曾受到摩尼教的影响。陈垣先生曾引敦煌出土摩尼教经残卷说:“其残存第一行云:‘宿死尸,若有覆藏,还同破戒。’可知裸尸以葬,是摩尼法。”又引“廖刚《高峰文集》卷二《乞禁妖教札子》云:‘……(吃菜事魔)死则人执柴烧变,不用棺椁衣衾,无复丧葬祭祀之事。……’右所论未明指摩尼教,然云一切务减人道,唯摩尼教似之。”[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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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契丹建国前自有本族习俗,圣宗后又盛行佛教,丧葬形式颇为复杂多样。有学者指出:契丹丧葬制度“如果与辽王朝建立之前相比较,其间有着明显的间断现象。这一情况,是否意味着唐代后期,契丹族的情况曾有过一个较短期的大变化,而史传失于记载呢?即使文献失载,为什么在考古发现中,也难为这种变化作证呢?”[126]或许,其原因就在于当时契丹改宗摩尼,风行裸葬、薄葬加火葬的缘故。究竟如何,当有待更多更为细致深入的研究工作。
四、关于述律氏
毋庸讳言,耶律阿保机的回鹘皇后述律氏是协助促成他即位称帝的重要人物,也是参与契丹建国的回鹘族的代表人物。据研究,契丹建国以前其部族一直实行部落对偶婚制[127]。迭剌部的耶律氏直到阿保机以前从未与回鹘人结成婚姻[128],阿保机突破氏族社会传统改娶回鹘人为妻[129],在传统社会强烈的婚姻背景之下,可以肯定此举有利用回鹘部族强大社会力量的企图[130]。关于回鹘人在契丹社会、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作用,前人已有系统研究,本文这里只拟从文化的角度对述律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