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及其命意解读(2)
2013-06-11 01:06
导读: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艺术的手法》中谈到,对于熟悉的事物,我们的感觉趋于麻木,仅仅是机械地应付它们。他认为,艺术就是要克服这种知觉的机械性
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艺术的手法》中谈到,对于熟悉的事物,我们的感觉趋于麻木,仅仅是机械地应付它们。他认为,艺术就是要克服这种知觉的机械性,艺术的存在是为了唤醒人对生活的感受。他说:
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象那样,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艺术的手法是事物的‘陌生化’手法,是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既然艺术中的领悟过程是以自身为目的的,它就理应延长;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之创造的方式,而被创造物在艺术中已无足轻重。[16][P6]
这里,“陌生化”是相对于“自动化”的习惯、经验和无意识而言的,它产生于变形和扭曲,产生于差异和独特。而且,“陌生化”是要我们对受日常生活的感觉方式支持的习惯化过程起反作用,要很自然地对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不再“看到”或视而不见,要“创造性地损坏习以为常的、标准的东西,以便把一种新的、童稚的、生气盎然的前景灌输给我们”,[17][P61]作者在创作中也应“瓦解‘常备的反应’,创造一种升华了的意识”,[18][P61]使我们“最终设计出一种新的现实以代替我们已经继承的而且习惯了的(并非是虚构)的现实”。[19][P62]对“套板式”的陈词滥调,我们往往以一种不经意的、机械的方式去把握,以至感觉的麻木。相反,陌生化会不断破坏人们的“常备反应”,使人们从迟钝麻木中惊醒过来,重新调整心理定势,以一种新奇的眼光,去感受对象的生动性和丰富性。
形式主义者力弃诗语的自动化和习惯化,极力推崇诗语的“陌生化”特性,强调诗的功能在于显现其能指与所指的并不同一,认为艺术的使命不在于毕恭毕敬地模仿自然和社会生活,而在于对之进行创造性的“加秘”和“变形”,“只有以熟悉为背景,不熟悉的才得以被理解”。[20][P124] 而且,在他们眼中,语言本身就是一个实体,就是一个自我指涉物,它完全有充分的权力成为诗学研究的主要对象,成为诗学研究的“主人公”。这样一来,俄国形式主义者以异于把艺术本质归于“现实”、“理式”、“理念”的传统诗学观,强调语言和形式的可感性,将诗语的“陌生化”突显,从而把艺术的发生学基础,牢牢地奠定在世俗的语言基础之上,实现了对传统美学自上而下方式的大转向。
(转载自http://www.NSEAC.com中国科教评价网)
语言是原初人在想要认识和把握世界的原始冲动中产生的,原本是一种诗性的创造活动。形式主义者认为,随着历史及文化的发展,语言也渐渐失却了其应有的新鲜可感性,而堕落成一种毫无诗意的符号或代码。故他们认为,文艺学的任务就是要重新发掘和揭示语言身上的这种“诗性的本质”,使其熠熠发光。这就需要揭开蒙在语言身上的形而上的概念阴影,将之还原成其本有的面貌,还原语言的“诗性本质”,也就是说,要使“诗语得以复活”。从这个意义上说,“陌生化”的实质,与其说是“使之陌生”,倒不如说是“使之回归”,回归到其诗性的原初地位。因此,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诗语的“陌生化”,不外乎着眼于提高作品的可感性,使人们感觉到它,而不是仅仅认知它。“文学的特性包含在其使体验‘陌生’的那一倾向之中,因此,文艺学真正应该关注的要点是分析所以能达到如此效应的形式手法。”[21][P8]
第二节 取消前在性:“陌生化”命意解读
从什克洛夫斯基的论述中,我们可以归纳出“陌生化”的命意所指:“陌生化”是指对日常话语以及前在的文学语言的违背,从而创造出一种与前在经验不同的特殊的符号经验。这种对日常语言的偏离和传统文学语言的反拨,体现了“陌生化”这样一种质的规定性:取消语言及文本经验的“前在性”。
“前在性”是相对于“当下性”而言的。前在的语言,人人都使用,已变得陈旧而没有新意。当下的语言,由于割裂了传统语言给予我们的期待视野,颠覆了前在符号经验给予我们的召唤结构,因而焕发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取消前在性,意味着在平常的创作中要不落俗套,要将普通的、习以为常的、陈旧的语言和生活经验通过变形处理,使之成为独特的、陌生的文本经验和符号体验。
本文来自中国科教评价网
从“陌生化”的质的规定性出发,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陌生化”命意进行把握。
首先,陌生化的潜在前提是形式与文本经验的可感性。陌生化要取消语言及文本经验的前在性,就势必要对前在的语言进行创造性的歪曲与变形,使之以异于常态方式出现于我们面前。这样,陌生化的一个最突出的效果,就是能打破人们的接受定势,还人们对艺术表现方式及内容的新鲜感。艺术既然是以被感受为其存在的第一要义,那么,作者与艺术家首先应当关心的,就是在创作中如何提高作品的可感性,如何把读者的审美注意调动起来,最大限度地获得美的享受。
“可感性”是陌生化效果得以产生的潜在前提。文学作品生命力的源泉是感受。可以这么说,一部作品如果不为读者所欣赏,则它的生命力便可以认为等于零。因此,作品是否具有艺术性,首先取决于它是否可感。作品的艺术性,无非是由感觉方式所产生的一种效果。作品之所以要由特殊的手法写成,之所以要对形式与内容加以“陌生”的变形处理,目的就在于要使其尽可能地被接受者所感受到。俄国形式主义大师什克洛夫斯基说:“作家或艺术家全部工作的意义,就在于使作品成为具有丰富可感性内容的物质实体,使所描写的事物以迥异于通常我们接受它们的形态出现于作品中,借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延长和增强感受的时值和难度。”“感觉之外无艺术,感受过程本身就是艺术的目的。”[22][P178]
在中国古典诗学中,强调艺术作品的“可感性”的也大有人在。韩愈《答刘正天书》说:“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睹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朝夕所见的事物,做得多了,便“熟能生巧”。一个人在做他每日重复多次的事务,但却总是感觉不到自己在做,而只是在无意识或下意识中机械地、自动地重复着。如果突然有一天,惯有的程序发生了变化,习见的事物以迥然不同以往的方式呈现于我们面前。这必然会使我们钝化的自动化感觉方式活跃起来,重新以一种不同的新眼光去认识感知事物。明诗人徐渭说:将诗取来一读,若“果能如冷水浇背,陡然一惊”,便是好诗,“如其不然,便不是矣”。将熟悉的事物以陌生的形式表现出来,就是为了让人感受到震颤,从麻木中惊醒过来,好像第一次感受这事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