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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韬》是一部兵书,旧题周吕望撰,相传是周太公所作。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发现《六韬》残简,证明它确实是成书于先秦。该书《文伐》章有如下文字:
文王问太公日:“文伐之法奈何?”太公日:“凡文伐有十二节。一日因其所喜,以顺其志。彼将生骄,必有好事。苟能因之,必能去之。二日亲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中必衰。廷无忠臣,社稷必危。三日阴赂左右,得情甚深。身内情外,国将生害。四曰辅其淫乐,以广其志。厚赂珠玉,娱以美人。卑辞而听,顺命而和。彼将不角,奸节乃定。
以上仅录十二节中的四节,从中不难看出它和《逸周书·酆保解》中文王四蠹五落之术的相似,不但内容多有相通,而且所用的四言句式也有一致之处。文王针对殷商提出四蠹、五落、六容、七恶共22条计谋,姜太公向文王传授12种计谋。把这两篇作品相比较,文王和姜太公完全是同一类型的人物,都是以权谋见长。《史记·齐太公世家》云:“周西伯昌之脱羡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六韬》中出谋划策的主角是姜太公,《逸周书·酆保解》提出一系列阴谋的是周文王。如果说励精图治的文王形象是对他楷模角色的补充和扩展,那么,《酆保解》中的文王形象,则是对他道德楷模角色的解构和颠覆,这里见到的不是美德懿行,而是阴谋诡计。文王的举措不再是光彩照人,彰显于天下,而是只能在暗室封存,不能昭示于外。正因为如此,许多持传统观念的古代学人,对《酆保解》持非议和否定态度。从的角度审视,这正是《逸周书》价值所在,它刻画出两类截然不同的文王形象,使这个形象不再是单一的、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多棱角的。
四
《周易·系辞下》云:“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纣之事耶?是故其辞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倾。其道甚大,百物不废。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勿论《周易·系辞下》对于《周易》作者及时代的推断是否正确,文王在治理国家特别是谋商过程中,确实具有浓深的忧患意识。《酆保解》记载:
维二十三祀,庚子朔,九州之侯,成格于周,王在酆,昧爽,立于少庭。王告周公旦日:“呜呼,诸侯成格来庆,辛苦役周,吾何保守,何用行?”
九州诸侯至鄷地庆贺文王,本是喜事,说明文王的威信越来越高,但是在此情况下,文王反而更加忧危,不知怎样对待诸侯王的归从,这实际上是伐商大业的压力所造成的疑虑的反映。因此,文王在昧爽之时,在少寝之庭召见周公旦。陈逢衡云:“在酆者,文王至酆会诸侯也。昧爽,由阎而明,夜向晨也。少庭,燕寝之处。王有大庭、少庭,大庭以询政,少庭以寝息。”周王的住处有大庭、少庭之分,大庭用来询众议事,少庭用来释服休息。《礼记·玉藻》记载:“朝,辨色始人。君日出而视之,退适路寝听政,使人视大夫,然后适小寝释服。”孙希旦注:“辨色,昧爽之后也。”《礼记·玉藻》的小寝和《酆保解》中的少庭应该是同实而异名。按照周礼规定,周王要在天亮之后在正式的议事场合君臣谋事治国,退朝之后退至燕寝之处休息。文王夜里辗转不安,思索政事而不解,急切寻求应对之法,于是在天未亮的时候就把周公叫到休息之处询问保守之道,文王的忧虑之深通过简单的时间、地点的说明而表现得清楚明了。文王的忧患意识时时萦绕于脑中,他的忧危之心不仅表现于白天的日常政事处理中,即使是在夜晚休息之时也不曾忘却,文王经常提到“夙夜”,如《文儆解》的“夙夜勿忘,若民之向引”,《大开解》的“维宿不悉日不足”,宿即夜。这些反复叨念的语句正是文王忧勤惕厉心理的自然流露,文王尤其强调夜晚无人之时的自律自警意识,《周易》中“终日乾乾,夕惕若”的描述非常符合文王的性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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