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1)网(2)
2015-05-12 01:12
导读:我想我该继续那个关于血的话题。 想到了关于血是因为我正在这间冰凉的屋子里营造一个未知的世界。我耐心在这里等待太阳升起。太阳很低的时候,邻
我想我该继续那个关于血的话题。
想到了关于血是因为我正在这间冰凉的屋子里营造一个未知的世界。我耐心在这里等待太阳升起。太阳很低的时候,邻近的楼群就遮挡了它明媚的光芒。惟有太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有时候温暖就是真理。这是个陌生的房间,这房间我几乎每天都来但它是陌生的。这房间里没有钟。所以在这里不必有时间的概念。而他的房间不同。他的房间有太阳但那太阳是短暂的。我希望他能每天晒完家中的太阳后再到大街上行走。我熟悉那里的一切,但那里对我来说还是有秘密。后来,他嫌我的太认真就把我送到了蔚蓝色的大海边。我就成了海边渔夫的那个贪心的婆娘,第一天我要木盆和房子;第二天要做女皇;第三天就是要当海上的女霸王了。他说他要和我结婚,但要给他时间想一想。
我想我真的应该继续血的话题了。血就像是一根扯不断的线,纠缠着我们家族中所有的女人的性命。那血流淌着,渗透着,蔓延着,持续着。从一根血管,到另一根血管,直到族类灭绝的那一天。有一天,你以为当你远离了那片曾养育过你们古老祖先的那一方水土,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自己的命运,就能挣扎出一个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了。但是你错了。太阳不会永远悬在天空。你们在太阳的阴影下颤抖。因为恐惧。还因为,你们终于看到,无论做怎样的努力,哪怕是付出了生命,又怎样呢?依然是,那神秘的血中的命定的东西,会把你全部的美丽梦想无情地全部捣毁。并且没有人来安慰你,更没有谁能同情你。于是你被丢在那个命定的血的陷阱中。直到此刻你才会如一只迷途的羔羊,重新看到你祖先生息过的那片苍茫的大地。哦,我原来就是我的大地;哦,原来你想主宰你自己的念头是怎样地不堪一击。一个人,一个家族中的人,你自私就能摆脱那牢牢控制着你的那家族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呢?每一滴每一滴家族的血。每一个每一个家族的女人。尽管你疏远她们逃避她们,你甚至没有见到过她们,但是你难道就不能在她们走过的路程、写完的历史中,看见你的那个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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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并且渗透。在家族强大的血流中。你才知道你原是那么脆弱,你根本就没有力量远离。你甚至连一粒微小的沙石都不如,哪怕你已经变得富有,你拥有美丽拥有权力你已经成为可以主宰万物的神……然而神也将被毁灭。这才是那个关于血的深刻的结论。
而太阳依然升起。
在一路漫漫的征尘中,我们的祖先就来到了华北这片贫瘠的平原。带来了家族的血。
往日的杀声依稀还在。那么辉煌的战场。冷武器的碰撞声。号角。还有杀戮。而矛与盾都已生满青铜的锈迹,被展览被收藏或是被掩埋。而古老祖先的辉煌故事,也像是一幅被蚀尽了的画,慢慢地被丢失被遗忘甚至被践踏。留下来的只有子孙。是血脉。世世代代地流淌着。家族的繁衍力惊人地强。哪怕战乱中留下了一丝的香火。但是家庭不死。永不断子绝孙。墓地浩大如一座起伏的山峦。石碑林立着。风从中间呼啸而过。
清朝的历史很辉煌。而我们的家族也在这辉煌的历史中。一个血的支脉。镶黄旗。祖先是把性命拴在马背上一路冲杀过来的。进关。因统一天下有功而跑马行圈站住了华北平原上这一片丰饶的土地。那浩浩荡荡不可一世骑在马上的威武将士们,就这样把家眷们从此永远留在了这里。
但从我的父亲记事起,家道就无以挽回地中衰了。再也没有往日辉煌,四野响起的都是不尽的荒凉和挽歌。只有家族高大的坟山依然还在,证明着那确曾有过的灿烂和繁盛。接下来没落的贵族就开始了没落的生存和繁衍。除了不停的生育所显示的人丁兴旺以外,家族就再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东西了。光荣的历史腐蚀着越来越没落的生存。像日薄西山,内囊尽上来,在束手待毙中津津乐道那皇族的血流。如此积习日深。所以大事做不来小事也不做。所以嫌贫爱富,独自清高。所以爷爷宁可去背《红楼梦》,也不去管土地的事。所以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硬撑着贵族的门面。所以我家的院落,总要一道、二道、三道门,很多的庭院。所以我家的胶轮车上,总要挂满张扬的铃铛,让四匹可怜的瘦马艰辛地拉着。所以我家过节,砸锅卖铁,也要摆上场子唱大戏。所以我家就是再穷,也要满堂的儿孙们浩浩荡荡地一排排走上来,一拜二拜三拜。撑起一片虚设的殷实与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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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惹眼的是女人。那浓妆淡抹。那得体修长。那款款的步履,像风一般轻轻掠过。
那遥远的斜阳。我的祖母。她将一道永远的诗留下来。留给我。很多年以后,当我真的拥有了那所有的四季,那镂骨铭心的爱情,那能够任我随意安排挥洒的岁月,我便更是怀恋她。我亲爱的祖母。
她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她。那是个寒冷的冬季,她病了。咳嗽。昼夜盘腿坐在叔叔家烧着的土炕上。吃着药。最后的时辰她住在山区。一个骤然的瞬间,她便预感了死亡。然后是茫茫大雪。那生命的弦丝断了。便归于了寂静。她很平静。把死当作了又一个美丽而神秘的故事来诉说。来不及通知我们。那死之将至的期待。
她早就留下话说,她不葬。说把她烧化了之后就飘洒了她。
带着她的骨灰。赴家乡茫茫的平原。倘她的尸灰真飘洒至此,那平原的暮色中一定也弥漫着她的精神。
很久不相信她已死去。仿佛她的气息和话语,依然轻柔地绕在耳边。我时常想,是不是她已亡失的身体中那不懈的灵魂,正悄悄吸附在我的生命中。
我的亲爱的祖母。
说起来她是祖先中最光彩的一位。至少是我所能看到的最灿烂辉煌的一位。年轻的时候她嫁到了我们这个古老而自负的家族中,从此便把她杰出的说故事的血脉也汇了进来。她死去的时候不知道我已经把编织故事当作了一种生命的方式。她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后代,我正在拥有着她的光彩。
那只属于她的大地的诗篇。
她那时站在斜阳里。她那件蓝色粗布的大襟罩衫正被晚风吹的飘荡。身后是金黄的麦田。那是明媚的春季。米勒的画般温暖的农妇。她总能给你无限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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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祖母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女人。她蹒跚着那双被裹得尖尖的小脚,每日做普通农家的家事。祖母不识字,却总是能讲出那些令人震撼的故事。而故事中的主人公又常常是我们的祖先,甚或我们的亲人。将真实的说成是虚假的。这是怎样的忍耐。一切的扑朔迷离。和总是神示的结局。我被她吸引。我迷恋她。到了很久很久她已经去世的日后,我才慢慢发现了她原来有着那么丰富的想象力和那么神奇的编织故事的能力。她总是用家庭的往事或者先人的历史编织起无数神秘;又总是从那无数的神秘中抽象出或者道理,或者信仰,或者寄托。
她说一个干冷深秋的夜晚,父亲读书回来。因为很晚,便遇到了狐狸。父亲被狐狸追赶。他吓坏了。祖母远远就看到了狐狸那两只灯笼一样的亮眼睛,直到她举着火把在荒郊野岭接到了父亲,那狐狸才息了眼中的灯笼,不再为父亲照亮夜路。她描述那一切。她把自然界说成是有灵性的。她还说在兵荒马乱年间,她曾被匪徒追赶。深夜掉进了一口深井。上天竟赐她一口枯井。天上的星辰远远闪烁。没有人会找到她也不会听到她的呼救。在任何人看来她都没有生还的可能了,然而就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井口的枯藤骤然间转绿,并自动缠绕起来编成了一条拯救她的绳索。没有人知道她讲的是不是真实的,但是她确实获救了,她说那是因为她坚信祈祷中的奇迹。
祖母的故事是我所听到的故事中最神奇也是最令我难忘的。也许是因为她是我奶奶,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很小。但无论如何,祖母是有才华的。而她的才华所形成的境界,后来就成了我毕生的追求。
我所以选择了写作,作为我生命的一种外在的形式。
后来很久不曾见到她,只依稀记得她轻而飘浮的白发。直到很多年以后的那个冬季,我抱着她的骨灰,想还是将她葬在祖先的坟茔中吧。我们于是穿越漫漫的冬季的平原。冬小麦正将它们最后的青绿顽强地覆盖在就要上冻的大地上。一切寂静。就像祖母枯寂而落寞的死。
(转载自科教范文网http://fw.nseac.com) 但是,她一直坚守着,不让灵魂失落。
这样描述着我的祖母。我的血管里奔涌的是她的血。对我来说,她的精神已无处不在。祖母的坟冢被一年一度绿色的小麦覆盖。没有墓碑,也没有墓志铭。但是她被镌刻着。在我生命的所有时刻,我将毕生爱她。爱她到永远。她代表着我的祖先;还献演着,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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