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互文”、身体想象和凝视的政治——丁玲
2017-05-18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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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借助当代视觉文化的一个核心概念“技术化观视
【内容提要】
借助当代视觉文化的一个核心概念“技术化观视”,来重读丁玲的处女作《梦珂》,可以看到:丁玲作为一个早年和电影业有着特殊关系的女作家,一转入文学创作领域,就相当自觉地运用文字化解、容纳和提升来自图像领域的刺激和震惊,从而在某个特定的方面激发出中国现代文学前所未有的视觉潜能。 【关键词】 技术化观视/视觉互文/性别观看/身体凝视 一
“现代视觉文化”的基本特征主要表现为将那些本身并非视觉性的事物予以“视觉化”(visualizing)。(注:参见Nicholas Mirzoeff: An Introduction to Visual Culture一书绪论部分“何谓视觉文化”的论述,特别是第一部分“视觉化”,London, Routledge, 1999。)而“技术化观视”(the technologiced visuality)则成为了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相对于“肉眼观视”而言,所谓“技术化观视”指的是通过现代媒体如摄影、幻灯、电影等科技和机械运作而产生的视觉影像,有别于平日单靠肉眼所看到的景象。现代媒体能将细微的事物放大好几十倍,眩目而怪异。这种革命性的发明,为人们提供了过去肉眼前所未见的视像,改变了人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带给人们一种巨大的震撼性视觉体验。由新的视觉技术——摄影术以及衍生出来的电影技术——带来的“震惊”效果,成为了本雅明讨论“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的“核心”概念:传统绘画允许你从容思考,电影却不断修正你的知觉,由此造成的“震惊”体验使得观看对象失去了经典的“灵光”,却发挥出“蒙太奇”的效果,它把各不相同的事物重新联系与组合起来,重建了观众与置身其中的世界之间新的“想象”关系和“批判”态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本雅明指出:“艺术作品可借机械复制:这项事实改变了大众对于艺术的看法。一般大众看毕加索的绘画,会有很保守落伍的反应,可是看卓别林的电影又变得十分激进。这种先进态度的特点是:欣赏演出的愉悦感与相对应的生活经验以直接而亲密的方式和行家的态度建立了关联。这种关联具有社会性的重要意义。”(注:参见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载《迎向灵光消失的年代》,许绮玲、林志明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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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中许多作家似乎并没有和电影及摄影有所牵连,他们仍是被卷入了“技术化观视”的“认识论问题”中:“在二十世纪,正是摄像和电影这样的新媒体所带来的视觉性力量,才改变了作家们对文学本身的思考。无论是有意识或是无意识,这种新的文学模式是无可争议地被彻底媒介化了,在其中也包含着对技术化视觉的反应。就像其他论述的传统模式,当然也包括像绘画和雕塑这类的视觉艺术,文学必须进行自我设计,以应对作为普遍交流技术的视觉所显现的优越性。”(注:参见周蕾:《视觉性、现代性与原始的激情》,张艳虹译,载《视觉文化读本》第258—278页,罗岗、顾铮主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
那么,当“新的文学模式是无可争议地被彻底媒介化了”时,中国现代文学在面临“技术化观视”挑战时究竟做出了怎样具体的回应?现代作家是如何积极介入到电影、摄影和画报等新兴的图像传媒领域?又是如何用文学创作来化解、容纳和提升来自图像领域的刺激和震惊,从而在某个特定的方面激发出文字前所未有的视觉潜能?本文不可能全面讨论这个问题,但希望借助于对丁玲发表于1927年的小说处女作《梦珂》的解读,在一种文字与视觉更为复杂的关系中,深化人们对中国现代文学写作“视觉化”倾向的理解。
二
选择丁玲作为分析的对象,一方面由于她在成为作家之前与电影有过一段特殊的关系,这在20年代的新文学作家中是比较少见的。1926年,著名
戏剧家洪深受明星公司张石川委托,去北京参加影片《空谷兰》的献映仪式,并应邀到北京艺专演讲,此间结识了丁玲。聆听洪深充溢激情的演讲,增强了丁玲从影的信念。于是,她给洪深写了封信,倾吐自己的心愿。洪深回信中给予她热情的鼓励,而且两人在北海公园会晤,作进一步交谈。洪深回上海之后,丁玲与胡也频筹资造访上海。经洪深推荐,丁玲去明星公司报到。但是纯真、充满幻想的她,刚涉足影坛,便觉察这一领域与自己的想象反差太大,只好满怀歉意告别了对她寄予厚望的洪深,没有签约就离开片场。此后南国电影剧社的田汉,又邀她去舞台演出,因不擅于演剧生涯的浪漫,丁玲的明星之梦终于幻为泡影。(注:参见张伟:《洪深和丁玲早年的一段交往》,载《沪渎旧影》,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年。直到晚年,丁玲仍对这段从影的经历耿耿于怀,据她的秘书王增如回忆,丁玲读了沈从文的《记丁玲》一书,因其中描绘了她当年的“明星梦”,丁玲特别写了一段这样的评语:“我去演电影不是为了生活,是为喜欢电影这种艺术形式。”参见王增如:《丁玲的一次特殊“表演”》,载《世纪》2005年1期。)这段并不愉快的经历在《梦珂》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她所饱领的,便是男女演员或导演间的粗鄙的俏皮话,或是当那大腿上被扭后发出的细小的叫声,以及种种互相传递的眼光。谁也都是那样自如地嬉笑,快乐地谈着、玩着,只有她惊诧、怀疑,像自己也变成妓女似地在这儿任那些毫不尊重自己的眼光去观览。”(注:丁玲:《梦珂》,载《小说月报》第18卷12号(1927年12月),丁玲的这篇小说在以后收入不同版本的小说集和选集中有程度不一的修改和删节,本文根据的是《小说月报》的初版本,以下引用该文不再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