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与艺(3)
2017-08-01 01:03
导读:真的知难而言訒者必求之于“学”。“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1.14)“好学”在孔子那
真的知难而言訒者必求之于“学”。“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1.14)“好学”在孔子那里意味着与生生易境的接通,打破任何现成者的束缚,构成成仁的契机。这“现成者”不仅包括被固执的物质对象(“利”),更包括被当作了精神实体的“仁、义、勇、智、信”这些美德,对它们都需要以“学”来破其执(9.4)而还其本来的活泼面目:“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17.8)正是由于知难而好学具有如此关键微妙的地位,又是如此动态和反现成化,孔子将“好学”视为他自己最突出的特点,(5.28)并只许与颜回。(6.3)实际上,“学”是儒家不同于其他流派的一个极重要的特点,是与求仁内在相关的。用西方哲学的话语讲就是,对于孔子,“学”不止是“认识论”的,而更是“存在论”的。当然这“存在”或“本体”应作为“变化境域中的纯构成”而看待。“学”者方为君子,(6.18, 6.27)“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14.6)而在孔学意义上的“好学”者就是真仁者了。
由此可见,求仁者会有某些特定的情绪。首先是“爱人”(12.22)。当然这不是普世的对神与人的爱,而是发自天然的人际关系——亲子关系——的慈孝之爱,以及以“恻隐”、“不忍”等方式“与时偕行”、化洽天下之诚爱。正因为这种爱无超越者可依傍,无普遍有效性可把持,所以面对莫测之世事,不能不害怕;体会求仁之难,不会不生畏惧。“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16.8)由此而生出恭敬之心。“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13.19)“敬鬼神而远之”。(6.22)“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xx 由恭敬而生耻感。“行己有耻”。(13.20)“恭近于礼,远耻辱也”,(1.13)“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14.27)当人达到了仁的境界,又不能不“乐”。“发愤忘食,乐以忘忧”。(7.19)“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4.2)“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6.11)
(转载自http://www.NSEAC.com中国科教评价网)
这样看来,仁绝非可以用普遍化方法把握、用“概括”和直言的方式一口说尽的观念原则。它是多个维度构成的一种独特的生存结构,有其自身的人生情状、言语方式和“气象”。为近现代学者们所慨叹的仁的“矛盾与神秘”,就来自于这样一个情况。问题还在于,不了解这个结构,就无法真正理解仁的含义。一个只知道赢(“是”,“真”)与输(“不是”,“假”)的西方武士或精神武士如何能真正理解太极推手、插花、茶道或“射礼”(3.7, 3.16)的深厚蕴意呢?
三. 仁者人也
以上已经讲到,知成仁之难就必求之于学。仁不能只靠遵循任何原则来达到,甚至为更高的精神原则而献身本身也不能算是仁。在这个意义上,西方的精神导师,比如基督、苏格拉底、穆罕默德等,尽管可以说是“救世主”、“先知”、“圣徒”、“哲学家”,但都说不上是仁者。《中庸》引孔子的话:“仁者人也,亲亲为大”。(20章)孟子也讲:“仁也者,人也。”xxi 这话的基本意思应该是:仁就是做人的极致,不多也不少。想以某种原则和信仰来超出人的实际生活境域,达到彼岸或等级上更高的境界,就无仁可言了。所以“子不语怪、力、乱、神”,(7.21)“敬鬼神而远之。”(6.22)正因为“远”而“敬”之,这“鬼神”才既不实体化为“全能全善”的位格神及其教会,又不世俗化为古希腊宗教中的奥林匹斯诸神(这些神的世俗“人性”居然让他们做出“奸淫、彼此欺诈和盗窃xxii 之事),而是那源自人生,但又深化人生、净化人生、丰富人生的境域之神,也就是处于合适位置上的祖先神与天。敬这种神,就是以“亲爱(亲子之爱)”为大为源,以“至诚”通天通神,“诚者天之道”,“故至诚如神”。xxiii 因此,才能“祭神如神在”。(3.12)这样的神,“不伤人”,xxiv 而是泽福人。由此可见仁的深邃含义,它指示着中西思想、文化在源头处的重大不同。朱熹将仁视为“理”,所以他对孟子“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的解释就未能搔到痒处。他讲:“仁者,人之所以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谓道者也。”xxv 将仁当作理、人当
作物[身体]的二元化看法不仅过于松散,未见出仁与人、成仁与成人的相互内在需要,而且容易将这“理”变为与“人欲”对峙的“天理”,殊失孔子“德色不二”(“好德如好色”,9.18)和《中庸》中讲的“造端乎夫妇”(12章)的旨趣。实际上,任何观念化、对象化、普遍化都会使仁脱开使其成活的人生境遇或境域,都是在做方法上的“超越”,也就是“非仁化”。在这方面,辜鸿铭在他的《中国人的精神》(1915年)中有一段颇有见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