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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契进而用为金文,而该类文字随后确曾用于简牍书记,“龟策”是其谓。又《中庸》:“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事属商末。方策者,木版竹条耳,类简牍。更见《周书·多士》载周公训教殷廷遗士、解散巫职,然认可殷人“有册有典”。
想当然商之册典曾记录此前口传文化之主要,乃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是其概称也。《孔序》言此乃“上世帝王遗书”,又说八卦相关八索。然则推文王演《易》取材八索,是亦有据。《易》之卦辞、爻句往往见世训、哲谚,四言隽秀,显见出口传史料,复知演《易》犹据史(古文经学主经即史)。此后周公制礼(古文经学主周公制礼),取资殷册,其口传遗迹则见诸仪礼之呼号等。又如《周礼》之职官详制,其泉涓便可溯《虞书》“舜官九职”。夫《书》与他经,都有真伪辩,而《书》荣俱荣,《书》损俱损。谓孔子祖述尧舜,若尧舜不立,于孔学何;微孔子,于中华何。五经,古文之后学荣之,今文之后学或损之。但古文经学衰久矣,余则持史诗说欲扬之。
甲骨文辞乃转由约定之言辞,此际于是遗迷离于后人。事之曲折如“典”字。《说文》释“典”为“大册”,盖会意结字,拆字还原也。但《虞夏书》数数涉“典”,先贤却绝不作“册”解,赖师传不辍也。如《尧典》之典,宜作“敬颂正传”讲,又《舜典》中“典刑”,古文家从《尔雅》解如“常刑”,或各家有作“定刑”、“正刑”;又其“典乐”之“典”,也宜作“正定”读。由推“典”之语辞原具正定敬重义,因其相关之事率先载册,故造字象“典”以会意。其志则通“奠”,大酋也,乃典礼正颂相系者。故推该言辞先行契文如“奠”,又因册籍出,奠字挪写而有典,古文之典有加草头者,字形更似奠。“典”之所承,“奠”之所延,一于正敬;而《虞书》凡遇典字若替换以奠,则庶无不可辗引通释。奠定、典正遂见等义于礼乐。“典”尔后申义作“大册重典”。乃非典册既有,再反推编造典事,所谓“颠倒拉拢”者也。
然乱序说起非无由,唯其未辨形表之逆反,并不见得内质便既失正。显例还如史诗“时语替换古语”之经历。上述言、文接交之事则类似之。如《虞书》有“玄德升闻”句,学者往往推句乃受老子影响尔后有。或然。而《书》之整编也恰在春秋之晚。史诗之口传,或口、文并传,其过程都难免发生后代将时语替换先前语;既便文籍历代,也不免此况。皆非伪撰之证也,文化传播惯常耳。故凡《书》见称谓或出入先情,便可能因此。
游牧史诗传唱至今者,竟有将现代事现时语代入,是所谓“活的史诗”。如彼之今古事层累,今古语交错,但蒙茫其古往矣。《书》之“圣贤诗史”则不然,其编制程序既保证元本之纪实、理性,复后来之编修、定型,虽或代入时语,犹用心谨严,不致损义失真稍多。故似乎“名物制度提前”,但此“倒序”表象,反为史诗发展之证验。其真义既无疑,故也无须“降低年代去读”。
因言语、语文及古语、时语之迭迷,而有以乱序疑《虞夏书》,复有因《商书》之王道错综神道,而指思想进程倒错以证其伪者,皆今《书》学之公案也,下文请续之说。
五、《商书》之王道错综神道缘其史实,宜心解而不便“物议”
甲骨文因神祀而盛,又可滥泛以致“不问苍生问鬼神”。愚见淫祀可能发生于晚商,即于卜算失其智解,以至异礼乱序,政道歧向。视现存之《商书》及相关考古发现,商代虽曾历乱政,但其人未必每惑于爻术,王、巫盖亦分治,实情并不全等于甲骨卜辞所示,否则商祚难延矣。参观王应麟《困学纪闻》引宋儒:“《仲虺》之诰,仁之始也,《汤诰》言性之始也,《太甲》言诚之始也,《说命》言学之始也。”诸篇皆见于《商书》。据《殷本纪》,商政崇汤,民为邦本,而几度兴衰,诸侯聚离。自殷晚帝甲则颓势不挽,治坏矣。推王权衰时,“邦伯师长”离心,孤王往往繁剧祭礼以仗神势,而淫祀由起。
淫祀耗资无穷,牲戮无祘,因致人民散逸,社稷夭亡。中外古史,类此者多许,三星堆古蜀文化湮消亦称显例。管仲仍以聚民固本论王业首要,可知其义深远。而若良绪、红山之艺造文明尝较仰韶者早熟,但难继;从遗迹看,二者出土巫具便多(玉器巫用)。而河域文明缘其早期理性,聚民延祀,至有黄帝盛世,后来而居上,其义理则晓白于《虞夏书》。唯此华夏民本、中庸、合和之道,从此历世不磨,并同化他族。今有“轴心时代”说,并列孔子、古希腊、释氏云,实则华夏之人文初潮早于该时远甚,并其过程著于累积、验证、“止于至善”。
族团文明亡绝也难,唯其载体之人群,聚散迁徙,是往往矣。良渚、红山文化因素,故遂渗入中原。然殷人后来又退化,改行神道,实则曲解天命。殷廷之大肆制玉,事类良渚、红山;玉献并重神祀,其竭耗民力,想而知焉。《逸周书·世俘解》载言,周人俘商玉过亿数。对应《周书》传训“不贵异物贱用物”,所谓殷鉴不远者。
文明诸要素不唯单向、同步进化,其间曲折固复杂难表,疑《书》者或有神道、王道倒序一指,余则谓得仁则王道,迷失则神道;而王道亦非无神论,正解神喻而已。得失错综,看似颠倒,是则未是。此所以孟子“求放心”也,得而失之,失而复求。人类社会进展非仅关乎物,更系乎人心。技术辄进化,人事则进退无论;社会形态是以有时呈退化,乃非倒序。季殷盛于契文,技术文明固大进,但王道不必同步而前。若因之指《尚书》违背思想进化程序,则似误解唯物史观而失之机械耳。别如古西亚赫梯人首创冶铁,却因其族盟空乏一统之信仰,于是败战解体,冶铁术则传播地中海沿岸。此又“心”与“物”之“负相关”一例。
欲难伪《书》说,以上泛泛而王道、神道相对论,然远未尽其事。商代史载缺焉,但经由残遗之《商书》等,究以常理,衔接证链,得其治道之概然仍可。以下顺《商书》篇序逐一说以内情,由见商政貎似错乱,实则不脱古轨,且今、古篇亦不冰炭相违,是皆无可疑也。
《汤誓》。成汤伐桀,谓“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致天之罰”,是高标己之王道等若天道,自明替天行道。
《仲虺之诰》,古文有今文无。谓“兹率厥典,奉若天命”,“典”仍作“正法”讲,先圣所遗也。先圣即神,制法合于天命,此天道、神道、王道一致之态。谓“表正万邦”,乃成汤初立,慎待邦国,仅敢言表率而已,尤合实情。谓“夏王有罪,矫诬上天”,则指夏桀假神道而贩私,其实背离天命。辩证天道,以正视听,活脱新主行状。俟王权稍固,仲虺复劝汤王对邦国用权,以扬善抑恶:“推亡固存,邦乃其昌”,行王道之实也。转进青铜时代,行政效率提高,部族之“万邦”随趋合并,商政应彼当务之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