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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以阉割和征服知识分子的心灵为快乐
朱:这说明毛泽东不仅比秦始皇厉害,也比斯大林更专制。斯大林以消灭知识分子的肉体为胜利,毛泽东以阉割和征服知识分子的心灵为快乐。
王:我所说的艾思其的那件事,是在(19)44年,那已经是经过了“延安整风”。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延安开始整风,确实有一些变化了,文艺界很多的东西,都是以工农兵为主体的,出了很多作品和代表人物,像丁玲、欧阳山甚至后来什么赵树理都出来了。这跟30年代,哪怕就是跟左翼也是党所领导的革命文学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30年代的左翼文学青年,是写的革命文学,到了延安,在经过整风之后,两者的文学,你再进行一个比较,完全是不同的。比如拿延安出的一套书和巴金编的一套文学丛刊里边30年代的一些书一对照,就很明显地感觉到两者完全两样,延安出的书不但显示以工农兵为主流,而且立场、观点和态度,全都改变过来了。这里最主要的就是要把你个人的两个东西,一个是自由主义的东西,一个是个人主义的东西,都改变了。
“延安整风”就是整掉“五四”精神中的崇尚个性自由
朱:您这就是说,“延安整风”就是整掉“五四”精神中的崇尚个性自由。“五四”精神中的健康因子因此被阉割与扼杀。
王:个人主义的,完全极端个人主义,我也是不赞成的,但在这个当中(“延安整风”),往往把很多个人的特点集中在一点上,在集体和个体、群体和个人这个当中,这个关系到底应该怎么看?在过去,中国传统的里面是比较强调集体,(可五四运动打断了这一传统),但是到了延安这个时期,经过了一个整风,那么个性几乎跟“五四”的精神是完全两样了,“五四”是强调个性解放的,所以很多强调个性解放、强调个人主义的人,到了延安,全部要抛弃原有的那套思想(自由),若不抛弃,他就写不出来了。
朱:好像萧军到延安后就写不出东西了。
王:有这种人,他在以前可以写出一些文章,到了延安,一经整风就什么也写不出了。比如说丁玲,她过去写的《莎菲的世界》,当然那一种我也不是很赞成的,但是到了后来,她就完全变了。我们在思想改造当中,普遍带着一种强制性。
朱:毛泽东的“知识分子改造”,主要是强调强迫性的必要与崇高。它一种美化专制的催眠术。
王:最近我看到一个叫许纪霖年轻朋友写给《文汇报》的一篇文章,就谈到了这些,他就讲,当年金岳霖的改变不可能是完全自觉自愿的,有许多确实是自觉接受改造,但在自觉过程中还是需要外边有一定的外在因素的影响。1951年的那批知识分子,主动要求自我改造,实际上是半强制性质延续过来的,很清楚,那时刚刚解放,去接受,怎么去受教育呢?这些旧知识分子被送到革命大学去读书时,带了许多马克思呀这些的经典书,革命大学里的那些干部就在那讲:你们不要拿这么多书过来,我们这个大学,不是你们从前的那种办法,用不着在大学里上课的,这些书籍你们还是拿回去吧,用不着的。这也是一种改造。这种改造在那个时候完全可以说是自觉自愿的,但是这种自觉性,随着时间的进展,随着运动的深化越来越少,而外在的力量将越来越大。开始的改造好比是温水澡,随着水的加温,越来越热,后来成了热水澡了,变成类似文革暴力的这种东西,它实际上也还是有改造的意思,给你戴高帽子,不是七斗八斗就好了吗?它依旧还是一个改造,像工宣队、军宣队,对我们讲:我们拚命地用毛泽东思想救你,用钢丝来拉你都拉不上来。意思是说还是要挽救你的。但是在整个这几十年改造的历程当中,自觉性会越来越少,而外在的力量则越来越大。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我洗个温水澡,就会越来越热,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朱:从“延安整风”到文革,毛泽东的“知识分子改造”路径是从半强迫到全强迫,最后达到“人质爱上绑匪”的至高境界。毛泽东也可说是一个最自信的君王,深信他可以永远奴役和愚弄一切人。
王:其实开始的时候只能在党的范围里边才实行知识分子改造,就是在延安才可以。像我当时是在上海搞地下工作的,上海当时正是敌伪的统治(上海孤岛时期的结束是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这以后就是敌伪),我们的地下工作那是非常危险的一个时候,我的只纸片字,我的什么书,组织上都不让我留,那时非常注意白区工作的一些秘密原则。但是为了要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我们油印了小册子,作为党的秘密刊物,当时党还没有任何秘密刊物,跟过去的王明路线那些都不同了,但这个时候就有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它像党的秘密刊物一样,是用仿宋体写的非常漂亮的字去油印的,我们拿来学习,尽管它影响只能够触及到整个党内,但我们也还是要学习,甚至在敌区都还是要贯彻这个东西,所以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朱:原来,毛泽东的“知识分子改造”是先根据地,后“白区”,先党内,后党外。有人怀疑,毛泽东改造知识分子的狂热劲,与他早年在北大的卑微地位有关,与他求见胡适遭拒的屈辱感有关,如若不将大知识分子的尊严彻底打倒,毛泽东这个北大临时工,怎么能能安坐在龙椅上?您当年在上海学“讲话”,可能不会想到“讲话”的真正目的。
中共曾经提出“打倒知识分子”
王:我们那个时候学,并没想到以后,后来我们才了解,“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实际上它有一个上线,对像陈独秀那些早期的知识分子,它没有改造的意思,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或者什么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有些批判,尤其在极左(路线)的当中,甚至于杀掉,都有可能。在我们土地革命的时候,苏维埃斗争的时候,红军的时候,刷的标语里都有“打倒知识分子”这种口号的,这是在极左路线的下。恐怕苏联的革命和中国革命,以及其它主义的革命都有这个问题,(总的说来是)两个大问题:一个是农民问题,一个就是知识分子问题,这都是很复杂的问题。
朱:中共曾经提出“打倒知识分子”?这种口号的史料好像很少见?
王:有的。假设拿这两个问题去分析,这几乎是每一个党所面临的重要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中国是用的改造,苏联根本就是消灭了——它是重新培养自己新的一代知识分子出来。
朱:在知识分子问题上的中苏之别,就是毛泽东与斯大林个性文化的不同所致?毛泽东的“知识分子改造”,可能多少有些文化的影响。虽然毛泽东反孔,可是改造弟子三千的“诲人不倦”,儒学的“一日三省”,可能坚定了毛泽东改造知识分子的信念。
王:我认为我们党对知识分子的改造大致分为几个阶段: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是最初阶段,这个改造都是作为一个运动来进行的。我们这个思想改造,我为什么说不是完全自觉自愿,(虽然有时)有一点自觉,但是更主要的是要有一点政治上的压力,(依据就在延安整风)。为什么(毛泽东的“知识分子改造”)要通过政治运动来解决呢?每次的改造,都是有一个政治运动来配合的。解放初期的改造也是作为一个运动,不过那个洗澡是洗的温水澡,最辣手的是“文化大革命”,那是很厉害的,戴高帽子,“喷气式飞机”,什么武斗,所以我说越来越热。
朱:1951年,金岳霖等在清华自告奋勇带头开设马列主义哲学大课,1952年,全国高校第一次进行院系大调整,可能都是“解放初期的改造”的一部分。这一时期有一种“强迫他服从,就意味着使被强迫的人自由”谬论,所谓“无产阶级专政”、“人民专政”,认为“多数人统治少数人”是天经地义的。我们现在谈民主制度,也要避免“民主制蜕化为群氓制”,民主若不与自由相联系共生共存,也会重蹈“多数人统治少数人”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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