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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身在曹营心在汉。王元化一生有四次拒绝“知识分子改造”的壮举——1955年质疑毛泽东关于“胡风是反革命”的专制定性,1983年帮助周扬起草“被异化”的反左文章,1988年创办《新启蒙》丛刊,挑起反对披着主义外衣的封建主义大论战,1989年拒绝江泽民让其再做一些党工作的请求,而致力于对“公意”、“众意”、“私意”的思辨,从根本上否定了一党专政的理论与实践。因此,王元化先生与李慎之先生互为表里,双峰并立:李慎之先生晚年尖锐揭露“风雨苍黄五十年”的专制现实,王元化先生一生深刻反思百年“公意启蒙之灾”的哲学谬论,“南王北李”,相辅相成;两个思想起义领军,一如林中响箭,一如东方微光,或英雄所见略同整体推进,或君子和而不同孤军深入,釜底抽薪,点穴七寸,共同颠覆了“毛式革命”与“邓式改革”的种种“中国特色”。
对一个思想者最好的悼念,莫过于重温其独树一帜的呐喊。
惊悉王元化先生止步米寿,于2008年5月9日病逝上海瑞金医院,悲凉多日,耳边一再响起王元化先生11年前对我的铮铮告诫:永远要警惕“知识分子改造”!
1997年10月31日-11月1日, 77岁的王元化先生与45岁的我一见如故,促膝对坐,开怀放谈两晚(约6小时),上海衡山宾馆二楼一个简陋的标准间客房,成为这一思想盛筵的背景。会见是朋友刘绪源(现为《文汇报》笔会主编)、陈朝华(现为《南方都市报》副总编)和胡晓明博士(华东师大教授)促成的。本来只预约访谈两小时,但10月31日晚从八时谈到十一时,元化先生仍目光如炬,意犹未尽,邀我明天接着谈。于是翌日晚又浪遏飞舟了三小时。对话主题从“知识分子改造”就是“党文化”的核心延伸到“五四”运动得失反思,最后深入到元化先生的心路历程、官场风波。(这次访谈后,元化先生又介绍我去访谈了施蛰存先生;还希望我去访问钱谷融先生,可惜因急事返深,未能如愿。)
斯时访谈,只觉醍醐灌顶,痛快淋漓。回来后细理录音录像,则惊异惊喜万分——元化先生对我这样一个初次相见的晚生后学,如见知音,奔放无已,说了那么多秘史与“腹诽”,其中不但有许多思辨踩着“红线”,且不少话事涉“当今皇上”的私下言行。有些言辞甚至是在先生百年后才能问世的。
这让我久久为难。依我的“早叫”秉性,只要有好,无论多大风险,也必广而告之,写它个天翻地覆。对酒直言,人生几何?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痛快!然想到事涉元化先生能否多一些反思天年,又只好忍痛折衷处理:将整体访谈稿暂时雪藏,先发一篇三千字小感慨——在《中华读书报》发表了《退离才有真青春》(经先生过目认可),着重评述王元化先生64岁从上海市委宣传部长职位离休后,“觉今是而昨非”的彻底思想解放,揭示中共干部所以有些能“两头真”,皆因为“桔过淮而枳”——中共未取得政权时,控制难严密,可让志士“一头真”;而当中共官员退休后,组织的管制又松懈了,于是曾经有过“一头真”的志士,可能又来一次“一头真”,成为“两头真”。大批退离干部的“两头真”潮流,将可能促进中共真正的思想解放或转型。
文末说:“‘种柳’12年,王元化对退离制度感激不尽(他曾说在上海当两年宣传部长,浪费了他六年的宝贵时光——离休四年后才能真正回到正常的自由思想轨道)。如果没有这几年,当此‘20世纪结算热’时,他如何可以在中国思想界、文化界独树一帜,对中国20世纪知识分子进行刮骨疗毒的━━20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即便是鲁迅,也未摆脱某种依附性,而放弃了一定的独立性,所谓“尊前驱者之命令”,亦是有失自主自由。这一代知识分子,最大的毛病是相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革命新朝,却不知道,社会永不会完满,任何好朝代好皇帝,都需要有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阶层作为独立的意见人不断敲警钟,不断监督。想想这12年的王元化,人当可以放心:由于中国国情,中国人退离之年正是迟到的青春韶华━━今日中国人是先老年后青年。”
本以为,元化先生对我谈的一些非常话,可能早已对他人说过。但11年过去了,关于王元化先生反思“五四”得失的文章不少,但却似乎无人谈到王元化先生关于千万要警惕“知识分子改造”的现实内涵。这就让许多人以为,王元化先生只是一个精通马克思哲学经典和中国古典批评而深入对“五四”精神重新反思的智者和学者,殊不知,王元化并非坐而论道者,其最可贵的特色是,一生都在致力于从学术上、哲学上和实践上坚决抵制毛泽东“知识分子改造”之党文化的精神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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