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文”入“质”——1925~39年中国诗歌运动观(6)
2014-11-05 01:38
导读:但他的价值远不止此。当上天赋予他编织文字的魔力的同时,也赐给了他善感的心灵。他凭借两者,从而成功地创造出新诗中最具古典美的"意境"来。一般
但他的价值远不止此。当上天赋予他编织文字的魔力的同时,也赐给了他善感的心灵。他凭借两者,从而成功地创造出新诗中最具古典美的"意境"来。一般而言,古典汉诗的"意境"有三个特点:情景交融,虚实相生,韵味无穷。[26]何其芳的诗歌是惊人地达到了这点:
今宵准有银色的梦了,/ 如白鸽展开沐浴的双翅,/ 如素莲从水影里坠下的花瓣,/ 如从琉璃似的梧桐叶/ 流到积霜的瓦上的秋声。/ 但眉眉,你那里也有银色的月波吗?/ 即有,怕也结成玲珑的冷了。/ 梦纵如一只顺风的船,/ 能驶到冻结的夜里去吗?(《月下》)
没有高深的思想,却有无穷的韵味,有繁花簇锦的光影声色来照鉴其中。何其芳的价值不在于其有高深的思想(只要拿他的作品与他的异国老师瓦雷里的《海滨墓园》一比就看得出来),而在于他天赐的对汉语的敏感,并精妙细微地表现出了心灵的细微跳动。他深入汉语的文字深处,探回了骊珠。即使到了今天,中国已经出现了更高的天才(海子、多多等),但在对文字的敏感上,依然无人可与之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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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说何其芳是从文字的深处进入了传统的精髓。那么,废名却是从传统的思想中扩大了他的价值。何其芳趋于"文字",废名趋于"思想"。成就的是废名作为一位小说家的声名,其实他的诗歌毫不在其小说之下,只是他传下来的诗篇寥寥,徒有质量而无数量,难以进入诗歌史中更高的位置罢了。这在废名是无可无不可,于诗歌却是大不幸。可是他短短的不经心的制作已经让我们叹为观止了!废名还没有过去,他的价值还在我们的前头,不在过去,甚至不在今天。
废名的诗篇,废名的文字,是性情的诗篇,是性情的文字。废名一生最钦佩魏晋人物,因而也就身体力行。诗如其人,率性而为,挥洒而出,如行云流水,却中有巨响,深中灵根: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行到街头乃有汽车驰过,/ 乃有邮筒寂寞。/ 邮筒PO / 乃记不起汽车的号码X, / 乃有阿拉伯数字寂寞,/ 汽车寂寞,/ 大街寂寞,/ 人类寂寞。(《街头》) [ 27]
如投石于现实的水面,遂波动一圈圈涟漪,及于数字,及于汽车,及于街头,及于宇宙,再从宇宙中俯见一点小小的尘埃颗粒,在小小的颗粒中有小小的人类,在小小的人类中有废名,于是废名慨然而曰"人类寂寞"。 有朋友认为废名诗窄小,这哪里是窄小?其间真有吞天地而小万山的胸襟。
废名深谙禅道,对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颇多妙论,甚为偏执,却有诗歌的真理在焉。他在《谈新诗》里每论及一位诗人都要大论他和传统的关系,却一字不提与西方诗歌的关系。他甚至大赞林庚的诗,只因为认为他和西方诗歌不相干[28];十足的文化保守态度。可正是这样的态度成全了他的作品,使他认真地思考,全身心地去体会,而不是人云亦云,使他去把住文学的精神,而不是技巧。文学是血肉,是生命,是性情,不是机械,不是技巧。技巧可以传承,而精神却不可重复。今天我们读废名的作品,依旧生意饱满,而那些急冲冲的从西方仅仅抄来技巧的作家,即使声名还在,其作品的价值早已丧失。故李健吾这样评论他:
有的是比他更通俗的,伟大的,生动的,新颖而时髦的,然而很少有一个象他更是自己的。凡是他写出来的,多是他自己的。他真正的创造,假定创造不是抄袭。这不是说,他没有受到外来。不过这些影响,无论古今中外,遇见一个善感多能的心灵,都逃不脱他强有力的吸收和再生。惟其善感多能,他所再生出来的遂乃具有强烈的个性,不与时代为伍,自有他永生的角落,成为少数人流连忘返的桃源。 [29]
废名的作品就是如此如有神助。他从未看过西方意识流小说,但他的小说里就具有意识流小说"自由联想"特点。在他诗歌中,"自由联想"的影子也一样的浓,如《理发店》:
(转载自科教范文网http://fw.nseac.com) 理发店的胰子沫 / 同宇宙不相干,/ 又好似鱼相忘于江湖。/ 匠人手下的剃刀 / 想起了人类的理解,/ 划得许多痕迹。/ 墙上下等的无线电开了,/ 是灵魂之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