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文”入“质”——1925~39年中国诗歌运动观(7)
2014-11-05 01:38
导读:真是叫人"欢喜赞叹"了!废名在《谈新诗》里花了老大一段篇幅去解释,[30] 其实全是白费工夫,这样高妙的诗,是无须诠释的。理发店这现实世界和废名
真是叫人"欢喜赞叹"了!废名在《谈新诗》里花了老大一段篇幅去解释,[30] 其实全是白费工夫,这样高妙的诗,是无须诠释的。理发店这现实世界和废名的意识世界,就好象水里的两片浮萍般,晃悠悠地碰在一起,荡开,又碰在一起,再荡开,虚虚渺渺,一片神行。
他最著名的《十二月十九夜》:
深夜一支灯,/ 若高山流水,/ 有身外之海。/ 星之空是鸟林,/ 是花,/ 是鱼,/ 是天上的梦,/ 海是夜的镜子。/ 思想是一个美人,/ 是家,/ 是日,/ 是月,/ 是灯,/ 是炉火,/ 炉火是墙上的树影,/ 是冬夜的声音。
我们想象废名在深夜中持灯夜读,脑海里不断浮出许多细胞来,不断的分裂着,一而二,二而生三,三以至于无穷,由"虚"中生出万物。于是有万念沓来,有海,有鱼,有梦,有美人,有镜子,有墙上的树影,有冬夜的声音,……它们轻轻地爆裂着,光亮,又逝去,光亮,又逝去,没有理由,没有逻辑,随着思绪蜻蜓点水地跃动,是之谓:禅。所以它又是有逻辑的:禅的逻辑。卞之琳批评废名的诗"自有些吉光片羽,思路难辨,层次欠明"[31],却是没看到废名的长处。
儒家强调理性,故汉诗中的"自由联想"一般都是借梦境或佛偈出之。废名的" 自由联想"显然是出自禅家的冥想,溶禅入诗,而又不陷入说禅诗的歧途。他的诗是活的,那些死灰般的文字落在他的桌面上,便透出无穷的生气。废名的诗歌语言有涩味,是历来公认的。这和废名不甚畅达的湖北口音有关。卞之琳说他的诗歌语言"古今甚至中外杂陈,未能化古化欧,多数场合佶屈聱牙,读来不顺"是对的;但又说"更少作为诗,尽管是自由诗,所应有的的节奏感和旋律感",[32] 则未免武断。读废名以上几首诗都会感到其中自有一股音乐感在,假如读他的《雪的原野》、《四月二十八日黄昏》、《寄之琳》会更感到这点。有人就曾用《寄之琳》作新诗具有音韵特色的。 [33] 事实上,废名的这种涩味恰恰增加了他诗歌的独特韵味。比如《灯》用了"释手"、"吉凶悔吝"、"拈花一笑"等古词,嵌进诗中,如一个个硬块,然而照样和全诗相呼应,自有一股拗峭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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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不但废名作为一个优秀诗人的成就被小觑了,他作为一位优秀诗论家的地位也为人所小看。其实废名的诗论乃自心得,抉灵搜根,远比闻一多、戴望舒辈东抄西抄的来得真知灼见,毫无寒碜状。他的诗歌是自觉的,他的诗论也是自成体系的。连李健吾都得承认:"这沉默的哲人,往往说出深澈的见解,可以显示一部分人对于诗歌的探索。他有偏见,即使是偏见,他也经过一番思考。"[34]
废名的诗论体现在他的《论新诗》里,这里不打算细说。他是以诗人的直觉来发现,而不是从一套先定的来着手。他从温庭筠、李商隐(尤其是温庭筠)的诗歌中悟出:
……我乃大有所触发,我发见了一个界线,如果要做新诗,一定要这个诗是诗的,而写这个诗的文字要用散文的文字。以往的诗文学,无论旧诗也好,词也好,乃是散文的内容,而其用的文字是诗的文字。我们只要有了这个诗的内容,我们就可以大胆地写我们的新诗,不受一切的束缚……我们写的是诗,我们用的文字是散文的文字,就是所谓自由诗。[35]
这个见地虽然有偏执处,却是对胡适的"白话诗即新诗"和闻一多"新格律"诗论僵化处的批驳,也可以说是新诗诗论的一个进步,一个。
废名反对旧诗的"情生文文生情", 注重新诗的"自由表现"和"完全的想象",说得何等精彩:
他(温庭筠)是整个的想象,大凡自由的表现,正是表现着一个完全的东西。好比一座雕刻,在雕刻家没有下手的时候,这个的生命便已经完成了,这个生命的制造却又是一个神秘的开始,即所谓自由,这里不是一个酝酿,这里乃是一个开始,一开始便已是必然的了……[36]
在用诗一般的语言说出"完全的想象"后,他进一步分析出温庭筠的特色在于是 "横面"的,是"立体"的,是"诗的感受"。这和当代诗人强调的"具体"诗歌是有共通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