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义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学毕业论文(7)
2014-11-14 01:13
导读:此后,抗战时期的「文章下乡、文章入伍」运动,解放区、国统区的「民族形式」讨论,以及1942年开始的延安整风,都程度不同地延续了「文艺民粹化」
此后,抗战时期的「文章下乡、文章入伍」运动,解放区、国统区的「民族形式」讨论,以及1942年开始的延安整风,都程度不同地延续了「文艺民粹化」这一走向。现实斗争的需要一再迫使文学不能不迁就和适应大众的要求,文学的民间化不仅表现在朗诵诗、快板诗、枪杆诗、街头剧、说书、弹词、小调的大量涌现,而且表现在民族形式、思想改造等深层次问题上。
「与工农兵相结合」是「革命文学」建设的又一内容,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同时也是文艺大众化讨论的延伸。革命文学兴起之际,成仿吾就高呼作家要「克服自己的小资产阶级的根性,把你的背对向那将被『奥伏赫变』的阶级,开步走,向那龌龊的工农大众」47。这可以说是知识份子与工农兵相结合的先声。文艺大众化讨论中,倡导者们为了实现「向大众飞跃」的愿望,认为革命的先锋队不应该离开群众的队伍,而自己单独去成就甚么「英雄的高尚的事业」。「甚么只应该提高群众的程度来欣赏艺术,而不应当降低艺术的程度去迁就群众,──这类话是『大文学家』的妄自尊大!」48革命高于一切,文学家不可孤芳自赏、凌空高蹈,去启蒙民众,当大众的老师,而应当来自群众,服务群众。讨论中,虽然也有鲁迅、郑伯奇这样的清醒者,既反对文艺只是少数人才能够鉴赏的,也不赞同「迎合和媚俗」大众49,认为文艺大众化的第一重困难在于大众自己,因为他们还缺乏接受文艺作品的基本条件50。但意见刚一发表就受到激烈的批评。被指斥为「还没有决心走进工人阶级的队伍,还自己以为是大众的教师,而根本不肯向大众学习」,「企图站在大众之上去教训大众」,「这种脱离群众、蔑视群众的病根必须完全铲除」51。
本来肩负启蒙大众使命的知识份子,从这时开始便不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大众头上教训大众」,而是要积极向大众靠近,他们被引导去向大众学习,去迁就和迎合大众的思想感情和审美心理。既然「启蒙」已经远去,个体本位面临失地,那么主体身份的归宿便显得尤其重要。为了摆脱「上不着天,下不临地」的悬置状态,他们放弃启蒙的话语批判权,主动向工农大众认同。1936年丁玲出狱奔赴延安,毛泽东写诗赞曰:「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中央宣传部特地举行
欢迎宴会,周恩来、张闻天出席,丁玲被邀请坐在首席,她「被温暖抚慰着,被幸福浸泡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家了,真的到家了。她无所顾忌,激情满怀地讲了话,讲了自己在南京的一段生活,倾诉自己的痛苦与向往。像一个远游归家的孩子,向父母亲昵地饶舌。」52到家的幸福感充溢着丁玲心田,1931年在上海入党时曾宣誓「要当一颗革命螺丝钉」的丁玲,终于投身到革命的大本营,这怎能不令她激动不已呢!当毛泽东问她想做甚么事情时,丁玲不假思索地回答:到前线,当红军。何其芳到延安两个月后诚恳地说,他对延安「充满了印象」,「充满了感动」,他印象最深,最受感动的就是「自由的空气。宽大的空气。快活的空气」53。基于这样一种乐观的心态,何其芳写下了《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生活是多么广阔》等歌颂新生活的诗作。诗中他动情地歌唱,「生活是多么广阔,生活是海洋。凡是有生活的地方就有快乐和宝藏。」「我重新变得年轻了,我的血流得很快,对于生活我又充满了梦想,充满了希望。」新生活呼唤诗人「去参加歌咏队,去演戏,去建设铁路」。几乎叫人难以置信,这些欢快明丽的诗句,竟出自曾经写下小资产阶级迷茫低沉情调的《画梦录》的作者之手,竟是产生在战火正熊熊燃烧着的大地上。这些感受确实表达了他们由衷的欣慰,他们从内心深处体验到了找到阶级归属的快乐。这快乐是否定「旧我」、与工农兵朝夕相处过程中身份「同化」带来的,是解放区自由的空气、火热的生活赋予的。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此后,为了跟上时代步伐,适应社会发展的要求,知识份子被迫在民粹化道路上不停歇、不间断地向民众学习,进行思想改造。从这时起,知识份子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他们既失去了传统儒家「以天下为己任」的忧患精神,也失去了五四时代「个人主义」离经叛道的气度。在党的需要与召唤下,知识份子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成为人民大众的学生。40年代末期张申甫提出「反哺论」,认为「一个知识份子,倘使真不受迷惑,真不忘本,真懂得孝道,对于人民,对于劳苦无知者,只有饮水思源,只有反哺一道。54」于此,我们可以看出,民粹主义已经从一种文化信念发展成为一种文学精神,这精神的支柱便是作家与工农兵相结合的祈愿。于是,凡是在创作上体现了大众化努力并取得突出成就的作家,总会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肯定与表彰,而且他们(或她们)自身或出身工农,或虽出生小资产阶级家庭但经过「下乡」锻炼,思想上已经与工农取得一致。赵树理的创作确实有他的独特之处,浓郁的生活气息、朴实的语言和清新健朗的人物形象,让读者有耳目一新之感,但赵树理最初被肯定主要因为他是「一位具有新颖独创的大众风格的人民艺术家」55。经典文本《小二黑结婚》中,「大众风格」不仅表现在广为民间接受的婚恋题材上,而且也表现在「才子佳人」的传统人物模式上,不同的是:温馨普通的农家小院取代了豪门贵族的深深庭院,活泼向上的乡村青年男女取代了情义缠绵的小姐相公。小二黑的才能为「特等射手」所凸显,小芹作为「佳人」形象全然是一个「陌上采桑女」,大众味十足。